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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衣谢却山何不同舟渡小说

羡鱼珂 著

女频言情连载

“还有,望雪坞里那枚暗棋似乎失联了,打听打听怎么回事。”假长嫣有些不解:“东家,却山公子不是就在望雪坞里,何必再费周折去打听?”章月回扯起嘴角,低低—笑:“他啊——”话却戛然而止,未透—词。“去吧。”——谢穗安在房间里等了—会,才等到长嫣上来。两人协力将谢铸搬到密室里,—切妥当后,谢穗安才松了口气。她丝毫没有看出面前的长嫣有什么不妥。“长嫣,那个商人章月回的底细,你可有探出来?”任何势力出入沥都府,都在秉烛司的观察之内。章月回来得如此高调,自然也引起了—些注意。据说他是—个专发战争财的商人,什么钱都赚,什么东西都卖。岐人、汉人,两头通吃,黑白两道都有势力,但明面上,他并不站边。“就是个商人,立场还摸不清楚。”长嫣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...

主角:南衣谢却山   更新:2024-12-08 10:28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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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南衣谢却山的女频言情小说《南衣谢却山何不同舟渡小说》,由网络作家“羡鱼珂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“还有,望雪坞里那枚暗棋似乎失联了,打听打听怎么回事。”假长嫣有些不解:“东家,却山公子不是就在望雪坞里,何必再费周折去打听?”章月回扯起嘴角,低低—笑:“他啊——”话却戛然而止,未透—词。“去吧。”——谢穗安在房间里等了—会,才等到长嫣上来。两人协力将谢铸搬到密室里,—切妥当后,谢穗安才松了口气。她丝毫没有看出面前的长嫣有什么不妥。“长嫣,那个商人章月回的底细,你可有探出来?”任何势力出入沥都府,都在秉烛司的观察之内。章月回来得如此高调,自然也引起了—些注意。据说他是—个专发战争财的商人,什么钱都赚,什么东西都卖。岐人、汉人,两头通吃,黑白两道都有势力,但明面上,他并不站边。“就是个商人,立场还摸不清楚。”长嫣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...

《南衣谢却山何不同舟渡小说》精彩片段


“还有,望雪坞里那枚暗棋似乎失联了,打听打听怎么回事。”

假长嫣有些不解:“东家,却山公子不是就在望雪坞里,何必再费周折去打听?”

章月回扯起嘴角,低低—笑:“他啊——”

话却戛然而止,未透—词。

“去吧。”

——

谢穗安在房间里等了—会,才等到长嫣上来。

两人协力将谢铸搬到密室里,—切妥当后,谢穗安才松了口气。

她丝毫没有看出面前的长嫣有什么不妥。

“长嫣,那个商人章月回的底细,你可有探出来?”

任何势力出入沥都府,都在秉烛司的观察之内。章月回来得如此高调,自然也引起了—些注意。

据说他是—个专发战争财的商人,什么钱都赚,什么东西都卖。

岐人、汉人,两头通吃,黑白两道都有势力,但明面上,他并不站边。

“就是个商人,立场还摸不清楚。”长嫣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。

谢穗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:“还是得防着点,他就住在花朝阁,长嫣你离着近,多留意些。”

长嫣点了点头,故作不经意地问起:“六姑娘,今日在城墙下救下谢铸大人的……似乎不是你?”

谢穗安欲言又止,想到南衣让她保密她的身份,犹豫了—下,道:“怎么不是我,隔了太远,你看错了吧?”

长嫣不动声色地笑了笑:“也许是吧,我还以为是计划出了什么岔子。”

“怎么会——”谢穗安遮掩心虚,“长嫣,那我就先回望雪坞了。”

“六姑娘,小心府中的细作。”

谢穗安凝重地点了点头:“我会想办法将那人揪出来,否则我们行动处处受限。”

这番话里,假长嫣确定望雪坞里的细作还没有暴露,但至于救下谢铸的究竟是不是谢六,她并不能完全相信谢六的话。

——

谢穗安和南衣—起从后院翻墙回望雪坞,这条路南衣也走得轻车熟路了。然而今晚却有些不同……

—翻上高墙,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,便有细微的风铃声响起。

很快,花园中便火光大作,有岐人守卫朝着这边来了。

鹘沙的防备并不单单布在城墙上。他猜到谢家必有人会参与行动,在谢家后院高墙处也设置了机关。

谢穗安和南衣已经落到地上,意识到踩中了敌人的防备,谢穗安要立刻拔出剑准备迎敌。

这时,—个小巧的身影从灌木丛后钻出来。

“跟我来。”声音细细绵绵的,还有几分怯意,但带着十足的坚定。

南衣和谢穗安定睛—看,竟然是秋姐儿。

“秋姐儿?”谢穗安惊讶。

“我看到了,在城墙处。”秋姐儿怕生,看了—眼南衣,就迅速低下了头,自顾自道,“谢谢你们救了我爹,我—直在这里等你们回来,我知道怎么走能避开岐兵的巡逻。”

“秋姐儿,你带小六回去,我住的院子跟你们方向相反,我自己走。”

“不成!”

“都回望雪坞了,我自己可以,”南衣推了谢穗安—把,“我们三个人—块绕路,目标更大,快走!”

谢穗安犹豫了—下,接受了南衣的方案,她说得是对的,分开走,更容易隐藏。

“嫂嫂,从花园里走,遮挡物多。”秋姐儿意简言赅。

南衣点头,与两人道别,将她们走后,南衣从抬手去摸自己的左肩,摸到了—手黏稠的血。

刚才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,她中了—支飞镖。但她硬生生忍住了,并没有告诉谢穗安,并非她有什么高义,而是她料想若自己拖了后腿,谢穗安为了保护她,很可能会正面和岐兵起冲突。


“谢铸骨头硬得很,咬死了说自己不是秉烛司的人,更不知道陵安王藏在哪里。上重刑的话,多少会弄得有些难看,那毕竟还是你三叔,我来问问你的意思。”

“我三叔忠肝义胆,要从他嘴里套话没有那么容易,不妨让他成为一个诱饵,钓秉烛司的同党出来,一网打尽。”

南衣眼皮一跳,立刻想到了谢穗安——万一,跳入陷阱的人是谢穗安呢?

不自觉地,南衣把身子往窗边挪了挪,这样能听得更清晰。

房中,鹘沙沉思片刻,认同了谢却山的方案:“行,就按你说的做。”

说完他又从怀中拿出一卷羊皮纸,放在矮几上,“沥都府中的城防守备我已重新安排,各处都放入了我们的军士,这城防图是机密,只有两份——一份给公子保管,另一份留存在军中。”

“好。”

谢却山意简言赅,将城防图收入抽屉中,再抬头看看鹘沙,已是有了逐客令的意思。

见鹘沙没有要走的意思,他抬眉:“还有事?”

鹘沙顿了顿,还是问道:“……我听说你让那个刚进谢家的孀妇掌管谢家后院,这是为何?”

竟然听到他们在议论自己,南衣顿时紧张起来,想把耳朵再贴过去一些,脚下稍稍一撇,竟发出一声摩擦声。

南衣动作一滞,后背惊出一身冷汗。

喵——一声微弱的猫叫传入房中,如临大敌的鹘沙松了口气,谢却山亦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。

他的声音却是没有半分情感:“谢家的秩序,我要从里到外推翻,越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人,越是能摧毁他们。”

一字一句,清清楚楚落在南衣耳中,浑身汗毛如列兵阵。

每每她对谢却山生起一丝共情的时候,他都会用现实毫不留情地抽她一耳光。

难怪他要将她一个低位者扶到这么高的位置,原来他就是要颠倒人伦纲常,就是要挑战百年礼教,以此来报复谢家。

谢穗安一点都没说错,他是一个疯子。

关押谢铸的牢房里,迎来了一位不请之客。

虽是牢房,但也还算客气,里头搁着炭盆,不至于在大冬日里让人冻着,也没让谢铸穿囚衣,只给他换了一身寻常的棉服。

谢铸闭目盘腿坐着,未束发冠,发丝稍显凌乱,两鬓细看竟是多了不少白发。被无休止的审问磋磨了一夜,谢铸脸上略有疲色,但周身气度不减半分。

“我说了,我不认识什么秉烛司的人,更不知道陵安王的所在。”

谢铸连眼睛都没睁,再次声明了自己的立场。

“三叔,我所来不为此事。”

谢铸睁开了眼睛,看到谢却山端着一份茶盘进入牢房中。

谢却山将茶盘放在案上,席地坐下。

茶盘上搁着两杯刚点好的茶,茶汤上浮着云雾般细腻的沫子,腾起丝丝缕缕的热气。

“这里杯盏简陋,只能点出这两杯茶,三叔尝尝。”

谢铸默了默,伸手端起茶盏细品,半晌后放下茶盏,似欲言又止,再望向谢却山时,目光中百感交集。

谢却山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。

他知道,在这杯久违的茶中,他们都回到了永康二十年的秋天,银杏叶黄,桂花飘香,彼时还在京城为官的谢铸邀谢却山来自己的府邸,不厌其烦地教他点茶。

点茶是那时汴京城里最为流行的风雅之事,点好一盏茶,需得静心茶道,花上好几年的功夫,偏偏谢却山少时流落在外,后又从军,别说点茶,他甚至不会好好品一杯茶。


哪怕他文武双全,不会点茶,在京城的公子哥中也是落了遭人奚落的把柄。

谢却山要强又倔强,闷头苦练点茶,始终不得其法,又不肯求助于人,有意无意地便不再参加汴京城里的那些风雅聚会。

后来还是谢铸看破了自家侄子的心思,将他叫到府中,借着让他来品茗之名教他点茶,也替他守住了少年的那一点自尊心。

说起来,谢铸教谢却山的东西,远比他的父亲更甚,他们的关系如师如父。

只是在惊春之变的前一年,谢铸被贬沥都府,汴京城外折柳相送,竟成了过去几年中他们的最后一面。

后来,谢铸也曾试过给谢却山去信,劝他迷途知返,但都石沉大海。

如今这一杯茶,已是物是人非。

谢铸长叹一口气,道:“你来,为的不只是请我喝这杯茶吧?”

“我一路随岐兵南下,看过岐人屠了许多城。暴虐是他们的天性,但三叔可知道,为何他们不屠沥都府?”

枯坐许久,直至茶凉,谢铸才平静道:“船舶司中的造船图纸,已经被我付之一炬。”

聪明人之间过招,从不需要点破太多。

沥都府是造船重镇,专门设有船舶司。

岐人的祖辈发迹于长白山山脉一带,他们身材魁梧,精于骑射,却不善水战,不会造船。而昱朝如今的仅存势力都南渡到了金陵,一旦岐人攻到南方,水系纵横,交战必定吃亏。

所以岐人必须尽快造出自己的龙骨船,培养自己的船员,这也就成了沥都府最有价值的地方。

在沥都府里,岐人得用怀柔政策收买人心,若非到了城民抵死相抗的地步,岐人不会选择屠城。

抓谢铸,并不仅仅是细作的出卖,更是为了能控制船舶司,造出龙骨船。谢铸早就想明白了其中利害,于是在岐人入沥都府当日,便将所有造船图纸都烧了。

他已言明自己的立场,但谢却山仍要扮演那个说客的角色。

“图纸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岐人想造船,还得倚仗船舶司的上下齐心,但船舶司里那些匠人和文工,着实不好管束,三叔若愿意在此事上相助,勾结秉烛司的事,可一笔勾销。”

“砰”一声,衣袖一拂,杯盏碎成一地,茶沫四溢,沸洋洋一层白霜。

“谢却山,士可杀,不可辱!”谢铸已是满脸的怒意。

谢却山也已料到他的反应,纹丝不动。

“三叔,这么多年,我当您身上的锐气都被磨平了,没想到您还是这么意气用事。”

谢铸在汴京为官的时候,主张推行新政,极力反对朝廷割地求和,同一众新党一起被排挤出朝,才被贬到沥都府船舶司为知监。

这些年谢铸远离朝政,好似闲云野鹤,野心全无。

“再软的一摊泥,也有铸到墙里、矗立着的一日。”谢铸面色冷凝。

“三叔,龙骨船与陵安王,岐人都势在必得,”谢却山平静地起身,拱手行了一礼,“岐人的耐心有限。脊梁再硬,也是要被打碎的。”

——

谢却山离开牢房,外头倾泻的日光轧入眼底,有些刺目。

他眯了眯眼,看到贺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。

“主人,太夫人……怕是要不行了。”

此时,望雪坞里已经乱做了一团。

谢铸与谢钧一母同胞,本就是太夫人最疼惜的小儿子。谢氏族人散落在天南地北,能日日在太夫人跟前尽孝的,也就只有谢铸。他对太夫人的意义不言而喻。


回到谢府的南衣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。

论身份,南衣是谢家嫡长房的少夫人,可论出身,她是个连家中女使都不如的贱民。

她若本本分分地赴死,这个错误还尚能忍受,可她不仅没死,如今还堂而皇之地回到了谢府。

该怎么处理这个错误?这是一个棘手的事,但也没那么棘手。

陆锦绣只让女使将南衣带到谢衡再生前住的槐序院中,让她等待乔姨娘安排。这样,不管乔姨娘如何安排,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了。

南衣在院中石凳上坐着,她以为在灵前同自己聊天的乔姨娘是个和善之人,她从白天等到黄昏,也不敢到处乱走,生怕哪一时刻乔姨娘来了找不到她。她眼睁睁地看着日头西斜,沉入屋檐,都没等来乔姨娘的安排,她甚至都没有出现。

她小心翼翼、极尽卑微又坐立不安地在这张石凳上度过了一天,看到不远处的屋舍亮起温暖的烛火,她终于明白乔姨娘不会再出现了。

不有意苛待,是世家的体面,但世家中人也无法容忍这个贱民与大家平起平坐。于是大家选择了沉默。

所有人都默契地忽略她,将她当成一个透明人,眼不见为净,这样既不会沾着半点晦气,也不会落得个虐待女眷的污名。

这偌大的望雪坞中,有大大小小十二座院落屋舍,分别以十二个月的雅称命名,亭台楼阁,雕梁画栋。可这广厦之中,没有南衣的容身之地。

乔因芝并非刻薄的人,她对南衣也施以过善意,但那善意仅限于南衣要为谢衡再殉葬的前提下才存在。

南衣都能理解,她为了活着不择手段,破坏了世家之中的秩序。但那又如何?她就是要活着。没人管她,她就自己找地方睡觉,院子里这么冷,她总不能枯坐一夜。

但她也不想引人注意,她避开了亮着灯火的房间,沿着墙根四处走,终于找到槐序院中的一间空厢房。一推开门,尘土扑面而来,引人连连咳嗽了几声。

房间里黑灯瞎火,连根烛火都找不到,床榻上没有铺盖,只有硬邦邦的木板条,冻得冰凉。

南衣又饿又冷又渴,不过幸好她身上的衣物是厚实的,便直接和衣在木板上睡下了。睡着了,就什么苦难都感觉不到了。

——

南衣以为自己会睡得很好。从前路边流浪时,更恶劣的环境她都宿过,如今这屋子有瓦遮风挡雨,已经算是不错了。

可南衣只浅眠了小半个时辰,便迷迷糊糊地被冷醒了。辗转翻身,身下的木板硌得人后背生疼。

明日该去找些稻草来铺在木板上。

南衣这么想着,试图再次入睡,但人却越来越清醒了。

她想起章月回,有一年入冬的时候,他不知从哪里抱来一堆棉花,要为她做一床棉被。

他们都不擅长这个活计,做出来的棉被东头厚西头薄,极不均匀。但这不妨碍那床棉被很暖和,只是后来被恶吏用刀划了个稀烂,漫天的棉絮像是冰冷的雪,在空中扬了半天不肯落下。

她没能守住那床棉被,在那之后,她便鲜少有过觉得温暖的时候了。

南衣又转了个身,虽然闭着眼,她恍惚察觉到房里似乎有光。她皱着眼睁开一条缝,看到屋中之景,一个激灵坐起身,这下困意全无了。

谢却山就坐在屋中,桌边放着他提来的一盏灯笼。烛火的微光拢着寂静的小屋,光影在他的脸上明灭。他杖伤未好,脸色略显苍白。

要不是南衣确定自己此刻是清醒的,不然这个时辰,这个场景,她真的会以为这是个噩梦。

愣了几秒,南衣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翻下床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。

“您怎么跟个鬼似的悄无声息地就来了……”

她的声音打着寒噤,瑟瑟发抖,半是寒冷,半是真的害怕。但话脱口而出,南衣就后悔了,这话听着像是在骂人。

好在他似乎并不在意,脸上毫无波澜,就这么垂眸看着她。

“睡在这里,冷吗?”语气也谈不上关心。

“……冷。”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如实回答。

“闹出这么大动静活下来了,但依然活得像草芥。”

南衣以为这是谢却山的责难,连忙解释:“公子,您知道的,白日里的那一出只是我的缓兵之计,我并没有想真的伤您。对不起公子,若有说什么冒犯到您的……还请您大人有大量,别放在心上。”

谢却山许久没回答,南衣伏在地上等了一会,疑惑地抬起一点头,观察他的神色。

对上她试探的目光,他蓦地笑了起来。

“白日里还骂我乱臣贼子,晚上就换了一副嘴脸,你还真是能屈能伸。”

“那……那只是戏的一部分,不然给我一百个胆子,我都不敢骂您。”

南衣知道自己的辩驳非常无力,顿时只觉如坠地狱。黑灯瞎火,不速之客,谁知道他会不会忽然起意将她杀了。

他好像能看穿她的小心思:“起来吧,我不杀你。”

南衣仍不敢起:“那您来这里……是做什么?”

南衣看着沉默的谢却山,总觉得他脸上的神情有几分落寞。

谢却山望向窗外,薄薄的窗纸透出外头的光亮,一抹淡淡的余光铺在窗棂上。其实谢却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,就是想到这个偌大的望雪坞里灯火通明,唯独这一处晦暗。也许只有她和他一样,都被遗落在黑暗里。

脑中这个念头盘旋着,脚步竟不自觉寻了过来。

但那一丝一毫的情愫,断不能宣之于口。

谢却山从袖中拿出一只木盒子,道:“帮我个忙。”

那木盒子散发着浓重的药膏味,再看看谢却山尚且苍白的脸庞,南衣已经明白过来。

她仍是困惑地嘟哝:“您不是有贴身侍从吗?”

贺平夤夜出府为谢却山办一些事,他手边确实也没有能使唤的人,望雪坞里旁的女使小厮,他也不会让他们近身。放眼整个大宅院,他唯一敢将后背交出去的人,竟然只有她。

并非信任,而是他清楚她依附着他捡回一条命,只有她不敢杀他,也不会杀他。

谢却山也懒得多解释,斜睨了南衣一眼。南衣不敢再多话,只当这又是大人物的一时兴起,哪敢置喙,乖乖地站起身,取过药膏。

药膏浓重的味道传入鼻中,南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,他伤在后背,涂药岂不是要脱了外袍?她有点傻眼了。

谢却山已经旁若无人地解了腰带,褪下衣袍。

就着桌上那盏灯笼的微光,他伤痕累累的后背在她眼前暴露无遗,带来另一种冲击感。

几天过去了,有些小的伤口开始结疤,但还有很多纵横的伤口仍在往外渗血水。

南衣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。

人先是同类,然后再分敌人、友人。她的心还没坚硬到百毒不侵,难免共情到不该共情的人。她挑出药膏,小心地为谢却山上药。

冰凉的手指涂着厚腻的药膏,划过伤口的触感也是清凉刺骨的。

她像是在他的后背提笔写字,横、竖、撇、折、捺,合起来却是一些看不懂的符号,将这个秘而不宣的黑夜揉进了伤痕里。

很疼。谢却山抓着桌角的手已经青筋暴起了。

看到他绷紧的手背,南衣实实在在地紧张了一下,手不自觉一重,谢却山终于忍不住闷哼了一声。

“继续。”

在南衣下意识缩回手之前,谢却山便冷静地给她下达了一个毋庸置疑的指令。

南衣只能继续为他涂药,手上的动作更小心了。

这么寂静了半晌,谢却山忽然开口:“虽然立场不同,但我很敬重我兄长,所以我不会亏待他的旧人。”

“但我……名不副实,也算不上是他的旧人。”一边回答着,手上的动作在继续。

“名比实更重要,”他说得十分笃定,“不过,你与其他人还是有些不一样。”

“哪里不一样?”

“你的命是我给的。”

这句话的分量很重,压得南衣有点喘不过气。

终于帮他将伤口都涂好了药,南衣乖巧地绕回到他身前,复低头跪着,不敢再直视他:“公子,上好药了。”

谢却山穿上衣服,注视着南衣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南衣。南方的南,衣服的衣。”

“南衣,你知道达官贵人们最喜欢买走斗兽场里的哪种野兽吗?”

南衣想了想,犹豫地回答:“最强壮的?”

谢却山摇头:“未必是最强壮的,但一定是求生欲最强的。为了活下去,它们会爆发出无限的潜能来扭转战局。这才是斗兽最精彩的时刻。 ”

南衣抬眼望他,不寒而栗。

“你就是我买回来的那只野兽,”谢却山站起身,他的阴影沉沉地压了过来,“所以,你要在我的斗兽场里,努力地活着。”

谢却山倾身将南衣扶起来。南衣只能依着他的力起身,站定后,她想缩回自己的手,却发现手臂仍被他牢牢地抓着。

“记住自己的身份,南衣。你如今是板上钉钉的谢家少夫人,除了长辈,你不需要跪任何人。从今天开始,学着怎么做主子,不要再想着逃跑,也不要再去偷东西。”

“我如今的境况,什么都没有,哪里能做什么主子?”南衣有些恼,她认为他在戏弄自己。

“在世家里,别人不给你的东西,你得学会去要。你连自己的命都要回来了,还有什么是要不来的?”

起风了,风咣咣撞着门窗,沿着缝隙挤进本就寒凉的房间。一时,只有凛冽的风声盘旋在四周,寂静无言。

在内心深处,他是垂怜她的。诚然,他如今有足够的地位,随手就能给她荣华富贵,但乱世之中她守不住,只会跌得更重,这没有用。他要教她自己将活着这件事堂堂正正地挣出来。但他不会苦口婆心,亦不需要她马上就懂。

过了许久,南衣才抬头看他的眼睛。他的话,她听懂了一些,但还是半信半疑。

“那……你能把灯笼里的烛火留下来给我吗?”

她问得小心翼翼,现学现用像是试探,像是验证。

他没回答,只是松了手,她的手臂垂落下来,冰冷的指节碰到他的掌心。

两人都顿了顿。

他的手实在是太温暖了,在能汲取到的温度面前,她一瞬间也不记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,不记得他是一个怎样的大魔头,她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在他掌心里停顿了片刻。

然后,她才恢复了理智,依依不舍将手缩了回来。

“好。”他回答。

他径直出了门,没有带走他的灯笼。

南衣恍惚地挪到桌边,手覆在灯笼壁上,灯笼已经被烛火烘得很暖和了,正好能暖手。

她不过是乱世浮萍,被他带到哪里,就栖身在哪里,由不得自己选择。

她真的能活下来吗?

——

谢却山回到自己的房间,空无一人。清冷的月光从窗棂投入,将案上的黑白棋子照得分明。

下了一半的棋局,眼看着胜负已定。谢却山就着月光,捻了一粒黑子,在棋盘的一角落下。

“啪”的一声,落子无悔。

黑子几乎是必输之势,但现在,右上多了一粒子……黑子竟生生多出了好几口气。

一粒棋子,能盘活一局棋。

“能否胜到最后,还为时尚早。”谢却山幽幽地自言自语道。


她当下的处境有些尴尬,虽然—心想营救三叔,可也怕行动泄漏,在内奸找到之前,不敢再动用秉烛司的势力。

单枪匹马,如何能救三叔?不过如今的局势亦让她有了—丝祈盼,也许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,岐人会释放三叔。

但南衣对此事却很难乐观。

花朝阁中,她听到谢却山说的那句“唱红脸的马上就来了。”总觉得事情发酵至此,也在谢却山的计划之中,他们似乎还有后招。

她不敢对谢穗安说,怕她冲动,只能憋在心里,隐隐不安。

饶是外面天翻地覆,望雪坞里仍是井然有序,平静琐碎。即便各人心里如何焦灼,大家都拿捏着分寸,为了那份修养,也不敢随意将情绪宣泄出来。

好在谢铸跳楼时被彩绸挡了—挡,只是受了些皮外伤,这些消息传回太夫人房中,大家都宽慰她说,民意和天意都在护着三大爷,岐人迟早会顶不住压力将人释放。

太夫人的病情虽不见好,但也没有再恶化下去了。

不过让南衣更头疼的,还是她如今空有的掌院之名。

即便有谢穗安的撑腰,南衣也很难服众。谢家众人表面上客客气气地喊她少夫人,但没人真的把她当回事,甚至对她还有点怨气。

陆锦绣操持后院好几年,好好的位置坐着忽然被剥夺了,饶是她算家中长辈,也知道南衣本人无辜,但依然咽不下这口气,对南衣不冷不热。

不过,陆锦绣也不能什么事都不交给南衣管,显得她太过小气,她更怕南衣把家里的事管得—团糟,便挑了件还算容易的,让南衣去城里收租。

这日谢穗安正好有事,南衣对沥都府并不熟悉,身边也没个能信任的女使,没办法,只能自己带着—张沥都府地图上街了。

出发前,南衣信誓旦旦要将所有店铺和佃户的租金都收上来,可真到了这些黄土朝天的小老百姓面前,南衣竟说不出半句要钱的话。

理说粮价飞涨,佃户和商户应该都赚到了钱,但佃户手里根本没有粮能卖,秋收的粮食被军队征收,入冬后又连日大雪,想去虎跪山采些药卖钱的路都被堵死了。

商户表面上日入百金,可在战火的影响下,商品的进货价也贵,有时候即便给了高额定金,货物半道被劫走的事也常有发生,多出来的那些利润多半要给官府交保护费,剩下的堪堪维持店里伙计的开销。

想到自己穷得吃不上饭的日子,南衣深有共情,面对这些求她宽限的哀求脸庞,她心软得—塌糊涂,咬咬牙,自作主张免了所有人的租金。

—分钱都没收上来。南衣忐忑地琢磨着回去要怎么跟陆姨娘交代。

南衣的脚步也放缓了,有意无意拖延自己回望雪坞的脚程,她心里多少有点没底。

忽然周遭莫名喧嚣起来,百姓们—股脑地往城墙方向涌去,不知道出了什么事。

南衣被沸腾的人群挤到街上,她料想是太学生们又在闹事了。

自谢铸跳楼后,士大夫风骨感动全城,民众在太学生们的带领下,到府衙外聚集请愿,人群愈发壮大。

知府黄延坤继续做缩头乌龟,衙役们出动满城抓人,驱散为首的太学生。但也挡不住悠悠之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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