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十万,对于现在的我来说,确实是个很诱人的数字。
有五十万,弟弟的学费不用再发愁。
我不用再受花粉过敏而引起的折磨。
我可以买一个好一点的制氧机在家里,我可以每个月都按时买药吃。
哪怕我最后死了,剩下的钱也足够让秦向度过一段不算艰难的日子。
权衡利弊下,我答应了。
她忽然笑了:“秦笙,我还以为你多高贵呢,五十万就能出卖自己。”
我没有反驳她的话,而是低声乞求她能不能预付两万块钱给我。
这些词我在我爸的口中听了二十多年,我爸甚至说的更加难听,而我早就听惯了。
多年的经验告诉我,反驳没用,逞一时口舌之快也没用。
她拿出手机,对着我背篓里的二维码扫了一下,两万块钱瞬间到账。
“走吧。”
她吩咐司机将我带回了郊外的一栋别墅。
但她却没来。
过了半个小时,她醉醺醺的打开了门。
她靠在沙发上,单手撑着头,双眼紧闭,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。
我在厨房给她煮了醒酒汤,可身上的疼却无休止的折磨着我的每一寸神经。
我甚至不能好好的端起这碗醒酒汤。
恍惚间,我想起她最爱最爱我的那一年。
她也是这样在厨房忙碌。
一个两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,却为我洗手作羹汤。
我要给她打下手,她便将我推出厨房。
她说:“以后厨房里的大事就交给我吧!
老公是要做大事的!”
我靠在墙边垂眸看她:“什么老公啊,都还没嫁给我呢……”她的手掌温软,握着我的手十指紧扣,似乎是在骄傲的宣誓主权。
“林沐雪嫁给秦笙那是迟早的事情,这辈子我只嫁给你!”
这辈子只嫁给我吗?
我早就不敢妄想了。
“煮碗醒酒汤需要这么久吗?”
林沐雪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。
我缓了缓劲,颤抖着双手端到她面前。
她半眯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讥诮:“秦笙,你到底在装什么?”
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,我只是煮醒酒汤给她喝,我装什么了?
“你是哑巴吗?”
见我依旧不答话,她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,她的手指轻轻扣了扣茶几,指着那碗醒酒汤:“喂我。”
我端起醒酒汤,试了试温度后,递到她嘴边。
她草草的喝了两口后,皱着眉头推开了。
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,抽出一根女士香烟,点燃。
我捂着口鼻,小小的往后退了几步,支支吾吾的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。
“林沐雪,能不能,不要抽烟……”她那么怕烟味的一个人,不知何时已经学会抽烟了。
而她似乎也忘了。
我闻不来烟味。
如今这残破的肺部,更是一闻到烟味就会隐隐作痛。
她顿了一下,却没有立刻掐灭手中的香烟,而是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。
“秦笙,你要知道,我是一个商人,你向我提出一个要求,那就先回答我之前问的问题。”
我的嘴张了又张,一瞬间我忽然很想一股脑的全都告诉她。
但我最终还是没说。
我只是不停的道歉:“对不起,三年前的事情,我不想说……”我不明白为什么三年过去了,林沐雪依旧执着于三年前那堆破事。
她执着的真相,是我一辈子都不愿意说出来的噩梦。
“没得谈?
那不好意思,我凭什么听你的?”林沐雪的笑容里裹挟着刀子,锋利无比的划破我所有的希望。
我张口想解释些什么,林沐雪的手机响了。
电话那头的人似乎遇到了什么大麻烦,林沐雪挂掉电话后拿起沙发上的包离开了。
“对不起,林沐雪,我快死了。”
我对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。
留给我的,只有沉闷的关门声。
我发消息给秦向的班主任,告诉她我出差一个月,麻烦她转告给秦向。
下一秒,班主任的电话打了过来。
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来,莫非是秦向出了什么事情?
我急忙接起,对面那头传来班主任疑惑的声音:“秦向昨天中午被你带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来过学校了啊……”我一瞬间急了起来:“什么?
昨天?”
“是的啊,昨天吴消的舅妈才来找你们调解,调解完之后你去教室把她叫走了,当时是我在上课……”恍惚间我记起来了。
昨天我确实带着秦向回了家,然后……后面的事情我怎么都记不起来了。
我记得我做了一个梦……难不成,我睡了整整一天吗?
可是最后我醒来的时候,家里没人啊……秦向一个初中生,十二岁的小孩子能去哪呢?
我急得团团转,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秦向到底能去哪。
他是我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念想,如果他出了事,我也不活了。
我把门打开,却发现原本还算好的天气此时刮起了狂风。
呼啸的狂风像鞭子一般一下一下的抽打着我的身体。
这里距离市中心很远,光是林沐雪吩咐司机送我回来就花了一小时。
此时我只恨我为什么要将他带出学校。
我只觉得当时我的脑子像是被控制了一般,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,只靠着麻木向前走。
我将门关上,此时我能想到的,只有林沐雪。
我颤抖着手拨打着林沐雪的号码。
因为太过恐惧,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,好几次都点错了数字。
终于拨过去后,我一边又一遍的听着那边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。
我在心里祈祷:只要林沐雪接了我的电话,无论她帮不帮忙,我都把一切告诉她。
可她没有。
在我第三十次按下她的电话号码之后,我无力的瘫坐在地上,脑袋一片空白。
喉咙处带来的不适已经让我无法继续忍受,我剧烈的咳嗽起来。
摊开手掌的一瞬,血腥味在唇齿之间蔓延开。
下一秒,我感觉到有不一样的液体流到了喉咙里。
我低下头,鼻血瞬间滴在了地上。
殷红的鲜血不断刺激着我的大脑,我试着借助身边的一切物体让我站起来。
我想吃药,我不想死,我不能死。
或许是我命不该绝,又或者是上天垂怜,我最终靠着最后一口气,将包里的药一股脑全吃了下去。
可我似乎是真的累了,只觉得眼皮很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