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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晋风云乱孙皓程忌 番外

日出迁乔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消息传到司马炎耳里,司马炎嗤笑一声,孙皓除了耍弄一下不入流的鬼把戏,糊弄糊弄老百姓,没啥大出息。一个月后,司马炎下诏,立杨芷为后,大赦天下。新皇后入主中宫正位,各宫妃嫔纷纷前来道贺。杨芷身穿凤袍,头带凤冠,一身装扮,衬得她比往日威仪了几分。坐在她身侧的司马炎,眼锋扫过底下的众嫔妃们,武元皇后在世时,不喜宫中女子过于娇艳,自她过世后,宫中进了不少面如桃李的新人,瞧着就让人心生愉悦。一个淡而无盐的女子映入眼帘,司马炎眉头微皱,想了半天,终于记起来,那人正是和杨芷一同入宫的左芬左修仪。心头一动,说道:“左修仪,今天是杨皇后的好日子,你文采出众,不如作赋一首,给皇后添彩如何?”左芬很不是滋味,她与杨芷一同入宫,现如今,一个贵为国后,而她,连...

主角:孙皓程忌   更新:2024-12-05 15:28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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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孙皓程忌的其他类型小说《两晋风云乱孙皓程忌 番外》,由网络作家“日出迁乔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消息传到司马炎耳里,司马炎嗤笑一声,孙皓除了耍弄一下不入流的鬼把戏,糊弄糊弄老百姓,没啥大出息。一个月后,司马炎下诏,立杨芷为后,大赦天下。新皇后入主中宫正位,各宫妃嫔纷纷前来道贺。杨芷身穿凤袍,头带凤冠,一身装扮,衬得她比往日威仪了几分。坐在她身侧的司马炎,眼锋扫过底下的众嫔妃们,武元皇后在世时,不喜宫中女子过于娇艳,自她过世后,宫中进了不少面如桃李的新人,瞧着就让人心生愉悦。一个淡而无盐的女子映入眼帘,司马炎眉头微皱,想了半天,终于记起来,那人正是和杨芷一同入宫的左芬左修仪。心头一动,说道:“左修仪,今天是杨皇后的好日子,你文采出众,不如作赋一首,给皇后添彩如何?”左芬很不是滋味,她与杨芷一同入宫,现如今,一个贵为国后,而她,连...

《两晋风云乱孙皓程忌 番外》精彩片段


消息传到司马炎耳里,司马炎嗤笑一声,孙皓除了耍弄一下不入流的鬼把戏,糊弄糊弄老百姓,没啥大出息。

一个月后,司马炎下诏,立杨芷为后,大赦天下。

新皇后入主中宫正位,各宫妃嫔纷纷前来道贺。

杨芷身穿凤袍,头带凤冠,一身装扮,衬得她比往日威仪了几分。

坐在她身侧的司马炎,眼锋扫过底下的众嫔妃们,武元皇后在世时,不喜宫中女子过于娇艳,自她过世后,宫中进了不少面如桃李的新人,瞧着就让人心生愉悦。

一个淡而无盐的女子映入眼帘,司马炎眉头微皱,想了半天,终于记起来,那人正是和杨芷一同入宫的左芬左修仪。

心头一动,说道:

“左修仪,今天是杨皇后的好日子,你文采出众,不如作赋一首,给皇后添彩如何?”

左芬很不是滋味,她与杨芷一同入宫,现如今,一个贵为国后,而她,连侍寝的机会都没有,心里正恍惚呢,听见司马炎唤她。

强笑起身:“陛下,嫔妾才学有限,做不好,恐惹人笑话……”

她话未说完,杨芷接话道:

“左修仪,何必自谦?当年,你一首《松柏赋》技惊四座,陛下怜惜你的才华,一入宫,就越阶封了修仪。你我同期入宫,情份不是别的姐妹们可比。若是左修仪做得好,陛下,臣妾觍颜替妹妹求个恩典,如何?”

司马炎眉眼含笑地睨了她一眼,杨芷是想趁着封后的好日子,让自己给她做脸面,笑道:

“好,左修仪,皇后发话了,朕可不敢扫了她的兴致,你且做来听听,做得好,朕自然有赏赐。”

左芬大喜,论才华,她不输宫里的任何一位嫔妃,偏因貌丑,不得恩宠,进宫四载,尝尽了宫里的世态炎凉,心酸得让人日日想掉泪,若能因此提提位份,好赖月俸能多些,日子也好熬些……

想到此处,她不再推辞,略一沉思,提笔写下:

峨峨华岳,峻极泰清。巨灵导流,河渎是经。惟渎之神,惟渎之灵,钟于杨族,载育盛明。穆穆我后,应期挺生。含聪履哲,岐嶷夙成。如兰之茂,如玉之莹。越在幼冲,休有令名。飞声八极,翕习紫庭。超任邈姒,比德皇英。京室是嘉,备礼致聘,令月吉辰,百僚奉迎。周生归韩,诗人是咏。我后戾止,车服辉映,登位太微,明德日盛。群黎欣戴,函夏同庆。翼翼圣皇,睿哲孔纯。愍兹狂戾,阐惠播仁。蠲衅涤秽,与时惟新。沛然洪赦,恩诏遐震。后之践祚,囹圄虚陈。万国齐欢,六合同欣。坤神拤舞,天人载悦,兴顺降祥,表精日月。和气氤氲,三光朗烈。既获嘉时,寻播甘雪。玄云晻蔼,灵液霏霏。既储既积,待旸而晞。曣沾濡,柔润中畿。长享丰年,福禄永绥。

她每写一句,宫人同时吟颂出来,一首极尽华丽的诗赋作毕,殿中人人称赞。

杨芷凤眼里盛满了笑意,左修仪也是个通透的,一句‘超任邈姒,比德皇英’,甚得她心意。

姒,是太姒,商朝周文王的正妃,周武王之母。太姒天生姝丽,聪明贤淑。对外,替周文王分忧国事,对内,严教子女,尊上恤下,深得文王厚爱和臣下敬重,被人们尊称为‘文母’。

而皇英,指娥皇,女英,是古代帝王尧的两个女儿,姐妹二人,历尽艰险,辅佐舜登临帝位,又一同嫁给了舜。

左芬一句话,既赞美了杨芷的德容言功,同时把她与武元皇后并列,与娥皇女英相媲美。

杨芷很清楚,论才貌、论恩宠,宫里比她强的嫔妃有的是,她能登上后位,一跟武元皇后有关,二与杨家的家世有关,跟她本身关系却不大,而左芬的诗赋,大幅度提升了她的地位,可谓是马屁拍得恰到好处。

司马炎虽不喜左芬容貌,却不得不承认左芬的才华,特别是刚刚的诗赋里面,赞美新后的同时,也没忘了拍他的马屁,什么睿智仁德、除秽惟新,广施恩德之类的,哪个君王不喜欢听马屁声,赞道:

“左修仪心思敏慧,文采了得,此赋,足为中宫增色了。朕……”

他微微皱眉,一时不知该封左芬什么好。

杨芷见状,谏言道:“陛下,左修仪才华出众,文采堪为后宫第一人,陛下的赏赐太薄了,臣妾可是不依的。”

杨芷年岁不大,一身凤冠凤袍衬得她威严中,透着几分女儿家的娇状,与素来端庄娴静的武元皇后大不相同,看得司马炎心中一荡。

他明白,杨芷是想借他的势立威,笑道:“好,好,既为后宫第一人,朕就特旨加封左修仪为贵嫔吧。”

众嫔妃大惊,贵嫔是一品,位比三公,修仪是九级,等于一下跃了八个等级,左芬无子也无恩宠,皇上的恩赏不可谓不重。

杨芷笑得雍容大气:“左贵嫔,陛下隆恩,还不快谢恩?”

她进宫四载,见识了后宫嫔妃们争宠的残酷,早已不是那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,深知不可把仇恨都拉到自己头上,她适时助力左芬跃级成为贵嫔,一下就把投注到她身上的仇恨,分了一半出去,她却落了个提携姐妹的好名声,可谓是尽得渔翁之利。

特别是,皇上很给她这个新后面子,杨芷对今天的结果很满意!

左芬很吃惊,贵嫔!她做梦都没想到皇上的恩赏如此之重,叩谢道:“臣妾,谢……陛下隆恩!”

能写出惊艳绝绝诗赋的人,岂会是傻子!

可左芬什么顾不得了,一品贵嫔与九品修仪,隔着不可跨越的深涧,如若不是时机巧合,终她一生,也不可能成为三夫人之一,就算前面有刀山火海等着她,她也要迎刃而上!

热闹瞧得差不多了,也给足了新后面子,司马炎起身道:“好了,朕,前朝还有事,你们姐妹叙话吧。”

他一走,殿中静了一瞬,又瞬间热闹起来,恭喜之声不断,酸味飘了满屋子。

左芬脑子晕乎乎的,瞧着姐妹们的嘴在她眼前开合,她则在算,贵嫔的月俸是多少,份例多了哪些,又有哪些特权……

于她而言,无宠的日子再难熬,也比不过没银子傍身的日子。

以前,她虽是九级修仪,位比九卿,可说到底,也只是个后宫女人,论实惠、实权,比九卿差远了。

因为无宠,那点可怜的月俸、份例还得被可恶的奴才们克扣、揩油,到了她手上,至少短了两成有余。以至,她的吃穿用度,总是缺这个少那个。

打今儿起,她一跃成为一品贵嫔,奴才们再怎么瞧不起她,也不敢太过分,日子好熬多了!

杨芷坐在高位上,满意地瞧着底下的热闹,等差不多了,淡笑开口:

“左贵嫔,皇上重赏你了,本宫也不能没有表示,武元皇后曾赏本宫一套红宝石头面,本宫就把它转赠给你吧,算是武元皇后与本宫共同的心意。”

左芬赶紧谢赏。

皇后赠礼了,众嫔妃不得不随份子,嫉妒的酸水流成河,可再不情愿,也只能压着心头的不满,纷纷说着:

“姐姐好福气,待会儿,妹妹就把贺礼送去你宫里,咱们也沾沾姐姐的福气。”

在宫里,姐姐妹妹的称呼,不论年龄大小,只论位份高低,左芬一跃成为三夫人之首,原称她妹妹的,也只能改了口。

众嫔妃你来我往,虚情假意地热闹了好一阵子,才各自散去。

杨芷长长松了口气,从今往后,她就是大晋的国母了,是身份最尊贵的女人。

女人的争斗,仅是沧海一粟,在男人称霸的世界,根本不值一提。


送走左芬。

玲儿问杨芷:“娘娘,左贵嫔会不会去皇上那儿查证?”

杨芷嗤笑一声:“就她?进宫五载,还是处子之身。哼!她有那个胆子?”

揉了揉发酸的肩膀,玲儿很有眼力的赶紧替她捏捏。

杨芷缓口气,又道:

“就算她有那个胆子,皇上也会顺着本宫说的。皇上盼金孙,盼得……”

自觉下面的话不好听,顿住,不说了。

玲儿轻笑,捧场道:

“娘娘好算计,省得沾那些个腌臜事。别说娘娘,奴婢都没耳朵听。”

杨芷睨她一眼,提醒道:“本宫交待你的事别忘了,那才是重头戏呢。”

玲儿赶紧道:“娘娘放心,奴婢断不敢坏了娘娘的事。”

杨芷眼波流转,贾南风让皇上失了皇长孙,碍着贾家,皇上不好处置贾南风,可没个儿子,太子难登大位。

这才想出了,让少恩宠的妃嫔们帮他的宝贝太子生出个孙儿来。等孩子生出来,掩人耳目地养在宫里,大些了再公布。

既避免了贾南风下黑手,又遂了皇上的意……

真是好算计!

杨芷叹口气,可惜,差事落到她头上,这要传出去,她堂堂皇后,怎么有脸见人!

借着请先生的由头,将差事推到左芬头上,即便左芬知道了,也晚了……

想到这儿,杨芷自得一笑,拍拍玲儿的手,安排哪些人去伺候太子,就拜托她的心腹婢女了。

司马炎得知杨芷将差事转给左贵嫔后,无谓一笑。

皇后的小心思,不用猜也知道,她是嫌脏!

脏?哼!

他承天地之运,坐稳大晋江山。他用过的女子,沾着龙气,谁敢嫌他脏!

至于,父子伦常什么的,他才不在乎呢!

达成目的便好,过程……不重要!

众臣听闻徐良娣的事后,许多心向齐王司马攸之人,又打起了更换储君的心思。

易储折子,雪片般飞往御书房案头。

司马炎发了顿脾气,又走了趟皇后宫中,督促杨芷尽快办好皇长孙一事,免得总有不长眼的东西,睹他的龙心。

多了位母妃先生,司马衷懵懵懂懂,不明白,为何要跟着左母妃上课。

好在,他不明白的事多了,问了,也不明白,索性不问。

父皇母后怎么安排,他照作便是。

左芬问他都读了哪些书。

司马衷挠挠脑袋,吭叽半天,没说出个所以然来。

正当左芬无语又绝望的时候。

司马衷灵光一现,回道:“左母妃,嵇绍教我看图说话。”

嵇绍,大名鼎鼎的嵇康之子,左芬听说过他。

少女怀春时,她也曾畅想,那位在行刑前,弹出广陵绝响之人,是何等风姿。

看到,嵇绍给司马衷画的厚厚一摞图册。

赞道:“不愧是他的儿子。”

随即又可惜的瞟了眼司马衷,这便是明珠暗投吧!

哪怕司马衷是位极平庸的储君,有了这段情谊,嵇绍也会青云之上的。

可惜啊,可惜!

自此,左芬找到了教导司马衷的方向。

她丹青虽不如嵇绍,画出来也活灵活现。

司马衷在左芬身上找到了一丝嵇绍的影子,越来越爱来左母妃处上课了。

左芬困惑的是,司马衷身边多了几位红粉添香的佳人,个个水葱似的,听说是新进宫的采女。

太子写字,个个抢着磨墨。

太子读书,书卷都不用他翻。

太子用膳,恨不得贴太子身上喂。

太子出恭,也跟着……

左芬皱眉,在东宫,太子也是这般没规矩?怪不得太子妃妒意大盛,做出那等骇人听闻之事!

左芬设身处地的想,搁哪个女人身上,也容不得花蝴蝶一般的女婢子。

她是没法摆大妇的款,若可以,也想狠狠抽花蝴蝶几巴掌。

连着上了半个月的课,左芬满鼻子都是脂粉香,实在闻不下去了。

“娘娘,不是嫔妾不尽心,嫔妾实在是……”

话在嘴里过了好几个来回,咬咬牙,终于说了出来:

“那几个女婢子,嫔妾看,实在不像样……”

正要将怎么不像样说出来时,杨芷一挥衣袖,宫人们齐齐退了出去。

“好啦,本宫知道了。瞧你大惊小怪的,别说皇家了,就算稍有些家业的人家,还有几个添香暖床的呢。太子是一国储君,身边有几个女婢子,不是啥大事。”

左芬张口结舌:

“不是,娘娘,嫔妾听说,那几个女婢子,都是新进宫的采女,名份上……”

她想说,名份上,采女是皇上的女人。

杨芷挑挑眉头,眼珠子转了几转,直截了当道:

“你我一同入宫,话说到这儿了,本宫不瞒你。何止是皇上的女人,有两个已经伺候过皇上了。”

左芬大惊。

她听到什么了?幻听了???

杨芷眉眼冷漠:

“放心,御医诊过了,没怀身子。皇上盼皇长孙,盼得脖子都长了,好不容易得一个……”

她顿住话头,转而道:

“皇上是怕新人伺候不好太子,才让她们趁着太子妃在金墉城荣养,赶紧怀上个金孙。你可明白了?”

左芬像被雷劈了。

她本就是个极聪明灵秀之人,原来如此!醉翁之意,怎在酒?!

杨芷唇角涌上讽意:

“此事,还需妹妹保密。妹妹也知道,贾家权势如日中天,太子妃更是个容不得人的主。若不是皇上将她打发到金墉城去了,皇长孙怕是永无诞生之机。”

脑海里涌现出一副血腥画面,左芬打了个哆嗦。

她全明白了。

那几个采女,怕不止两个伺候过皇上,皇上是想,借后宫嫔妃的肚子,偷偷将皇孙养在宫里,免得遭了太子妃毒手。

她就说嘛,闯了那么大的祸,皇上怎会轻易饶过太子妃!

皇上还要用贾家,不得已想出个暗度陈仓的法子。

左芬踉跄着从皇后宫中出来,满目绝望。

完了,完了,皇上没处置太子妃,太子妃就有再回来的一日。

等她回来了,知道是自己帮着太子上了女人的床,再弄出个皇长孙……

她左芬,左家,还有出头之日吗?完了,完了……

一阵眩晕,身子软软地跌倒在地上。

贴身宫人大惊:

“娘娘,娘娘……”

“快,快,快宣御医……”

司马炎丝毫不知后宫的小插曲。

安排好太子的事,才想起来,忘了件重要的事。

等了将近三月有余,卫瓘终于盼来了恩封圣旨。

司马炎大大夸奖了卫瓘一番,并赐其子亭侯爵位。

石崇也接到了调任城阳太守的旨意。

二人皆大欢喜。

卫瓘担心家中一公一侯,易遭人妒忌,上书恳请司马炎将亭侯之位赐予其弟。

可惜,他兄弟承受不住从天而降的喜事,还未受封,就高兴死了。

亭侯之位最终落到了卫瓘长子,卫密的头上。

虽如此,卫瓘还是赢得了友爱兄弟的称赞,多少挽回了些不光彩的形象。

石崇的圣旨里,另有一道旨意,命他携马隆,一同去洛阳述职。

石崇很纳闷,马隆,他知道,前朝旧人,忠心旧主,虽有些本事,他也不敢用,生恐惹了皇上不快。

哪知,皇上钦点马隆入洛阳!虽大惑不解,还是派人去马家传话。

马隆也没想到旨意来得如此之快,感慨曹犇背后之人手眼通天的同时,对那人的身份起了疑心。

巧合的是,卫石二人,都没把曹复出现在幽州的事报给司马炎。

卫瓘是没把曹复瞧进眼里,石崇则是见识了曹复的狠辣,心里发寒,故意遗忘了。


马队中间夹着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,隐约能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。

打头的装扮与那五人相似,乌黑油亮的熊皮无袖短氅外,两条古铜色粗壮的臂膀明晃晃地裸露着,劲气外溢,骑着一头通体黝黑,不见半点杂毛的骏马

见来人气势不凡, 众人又静了几分。

黑马昂着头,迈着四蹄,走得不疾不徐,哒哒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
曹复暗赞了声,好威武的汉子!

那人长相并不出众,以曹复的眼光看,甚至有点丑……是肤黑貌丑,可那副容貌配上他排山倒海的气势,竟说不出的和谐,很难让人把他跟丑联系在一起。

他来到五人身前站定,前者见到来人,收起倨傲之色,纷纷下马,朝来人躬身行礼。

那汉子没说话,淡淡扫了几人一眼,目光在青年男女身上顿了数息,眼角微微撇了下身后的青帷马车,不高不低地向那几人说了句什么。

就见刚刚还嚣张不可一世的几人,乖顺得如兔子般跑得飞快,眨眼就不见了踪影。

曹复注意到,自那汉子来后,最先来的胡人男子脸色更白了,他紧紧盯着青帷马车,似要把里面的人穿透,美丽的胡人女孩儿小心翼翼扶着同伴的臂膀,关切地瞧着他。

让曹复诧异的是,割肉胡饼的摊主,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握着手里的铁钎,恨恨瞪着那汉子。

曹复挑挑眉毛,唇角下撇,有意思,对场中情形更加好奇。

汉子似看不到那对儿恋人眼中的仇视,淡淡扫过二人,微不可察地牵牵唇角,掉转马头,带着从人,傲然离去。

青年男女白着脸,目送青帷马车,直至看不见了,才失魂落魄地相携而去。

没热闹瞧了,看热闹的各自散去,嘈杂声四起。

曹复朝摊主家的小女孩儿招招手,女孩以为曹复还要割肉胡饼,刚刚还白着的小脸,转瞬堆起笑容,几步走到近前,张口刚要问客倌还要什么,就见曹复掏出个二两的小银锭子:

“告诉我,刚才他们说什么了,这锭银子就是你的。”

小女孩瞅瞅小银锭子,咽咽唾沫,看向摊主,摊主正在跟烤肉较劲儿,似要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到大肉串上。

女孩儿眼神在摊主和小银锭子上转了好几个来回,忍着肉疼,咬牙道:“抱歉,阿爷不让说。”

说罢,生怕曹复再问,转身跑掉了。

阿爷是鲜卑人对父亲的称呼,来前,曹复多少了解了些鲜卑人的习俗。

曹复微怔,好奇之心更盛,猛然意识到,语言是个大问题,不会胡语,如何才能与胡人建立联系!

怔神之际,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:“蔺少东家,真是你!”

曹复朝声音处望去,一张亲和无比的脸,正笑盈盈望着他,石崇!

还如初见时的模样,石崇一身湖青色锦袍,没有半点县太爷的威严。

石崇快走几步,笑道:“刚才远远瞧见,还以为看错了呢,没想到真是少东家。少东家几时来的幽州城?客栈可安排好了?没安排好,我那儿还有地方……”

石崇的热情压都压不住,一见面,连珠炮似的。

修武一别,石崇跟曹规做成了好几笔生意,收获颇丰。因此,见着曹复格外热情。

不止跟曹复熟络,跟曹猛及一众眼熟的兄弟也热情的不得了:

“走,走,走,别在这儿吃了,去燕来楼,兄弟请客,燕来楼是幽州最大的馆子,少东家和兄弟们尝尝咱们幽州本地的吃食,味道还不错……”

几句话的功夫,就跟大家伙熟络的不行。

曹复心神还在刚才那些胡人身上,嘴里应和着,脸上笑着,思绪全然不在状态,幸好有曹猛一众人等打圆场,才不致冷场。

注意到曹复走神了,石崇笑道:“少东家想什么呢,想的这么出神?”

曹复不好意思地笑笑,问道:“刚才,那几个胡人,石县爷瞧见了没?”

“胡人?”他跟胡人错了个前后脚,就看了个背影:

“幽州城的胡人可不少,卫瓘召集鲜卑六部议事,来的胡人更多,不知道少东家问的是谁?”

曹复把那几人的形貌,和刚才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。

石崇长长噢了一声,恍然道:

“那对儿长相俊俏的胡人,应该是鲜卑慕容部的,只有慕容部的胡人才有那般出色的容貌。另两拔人,应该是宇文部的。坊间传闻,慕容部和宇文部是死敌,不死不休的那种,碰上了,没动刀子,算是相当和平了。”

曹复眨眨眼睛 ,很意外,看气势,慕容部的人明显处于下风,就他们,也敢跟凶神恶煞的宇文部干仗?

“你知道他们有什么仇怨吗?刚才那个摊子,摊主好像也是慕容部的,我问小丫头,他们说什么了,给她银子,都不告诉我。”

石崇好笑,没看出来,冷得跟冰碴子似的蔺少东家也有这般八卦的时候,摇头道:

“不清楚,有说争地盘的,有说争资源的,可我看不像。听说,慕容部的人,碰上宇文部的,跟疯狗一样,死咬不放,打不过也要打,根本不计后果,上来就拼命。”

想想刚才见到的那位纤弱美丽的姑娘,见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,毫无惧色的样子,的确有点石崇说的意思,曹复的好奇心吊得高高的。

燕来楼占地很大,上下三层,临着城内明渠,离他们吃割肉胡饼的摊子,隔着两条街,说话的功夫就到了。

见石崇一行进来,伙计赶紧上来打招呼。

石崇熟门熟路要了两个雅间,随从一间,曹复、曹猛和石崇进了另一间。

三人落座,石崇也不点菜,豪气地吩咐小二好吃好喝尽管上,总之别给他省钱。

伙计嘴咧得老大,连声应着,麻溜安排去了。

为防客人等菜的间隙不耐烦,燕来楼的包间里备有精巧的茶点。

拎起茶壶,石崇边给曹复、曹猛斟茶,边问:

“少东家来幽州是……?”

身为世家子弟,又为官数载,石崇是个极敏锐的人,见曹复打听胡人的事,心下起疑。

曹复与曹猛对个眼神,满脸尴尬道:

“哎,都怪我虑事不周,没跟义父商量,自作主张到洛阳赈灾,惹怒了吴国君上,我义父的脑袋险险没保住,扬谷帮也差点被灭。义父大怒,怪我不当家,不知当家人的辛苦,罚我出来挣银子。石县爷,您可得帮帮我,草民……花银子还行,挣银子,实在不在行。”

石崇眼皮翻了又翻,信你……信你才有鬼!

一万石粮食,50车药材,那是小数?不说银子,光是调用的人手就不在少数,你义父掌管江南第一大帮,能瞒过他的耳目?

除非,你义父装不知道!

石家在宫中自有门道,他听说曹髦的儿子找到了,对曹复,比上次见面,更加热情了几分,按下心中疑虑,不动声色道:

“找我算是找对人了,少东家带了多少货来,石某一口吞下,放心,保管价钱公道。些许小事,哪用少东家亲力亲为啊,那不是大材小用了。”

曹猛眯着眼,笑道:

“石县爷,您别插手,少东家前脚卖给您,后脚,我们帮主就能把少东家发配到岭南喂蚊虫鼠蚁去,帮主下了狠心,非要好好磨磨我们少东家不可。”

闻言,石崇一脸爱莫能助:

“哟,这……倒不好帮忙了,别帮了忙,反倒连累少东家遭罪就不美了。”

曹复忿忿看向曹猛:

“猛子叔,你不说,我不说,石县爷不说,我义父怎会知道,咱们把货卖给石县爷,舒舒服服玩几个月再回去交差,不就行了。”

曹猛轻呵一声:

“老奴不敢,少东家不怕去岭南,老奴怕,老奴还想多活几年呢,这把老骨头可不想去岭南喂蚊虫鼠蚁。”

曹复噘着嘴,气鼓鼓看着曹猛,半天不吭声。

曹猛也不理他,自顾自捻着桌上的小食吃个不停。

石崇冷眼瞧着二人演戏,心道,难不成是上几次交易,扬谷帮尝到了甜头,派蔺少东家来趟趟路子?这可不是好兆头!

说话间,菜肴一道道端了上来,店小二巴结地说道:

“客倌慢用,外面有人守着,有需要,您招呼一声就行。”

石崇随手扔给他一锭银子,赶苍蝇一样轰他下去。

店小二喜得打了个旋,连声谢赏,利落转身,关门,一气呵成。


过了几日,假曹复被送往陈留,路上,马儿突然发了狂,车子跌落山崖,尸骨无存。

司马炎用太子礼,给假曹复修了座空坟。

消息传回丹阳郡,曹复红了眼圈。

诸葛胤道:“就算司马炎不动手,为师也不能让他活着回到陈留,陈留认识他的人太多了,活在世上就是隐患,只有他死了,康儿才能更安全。”

曹复吸吸鼻子:“我知道,可……我还是很难过。”

诸葛胤没理会他的伤感,转而道:“你那个叔父,很出人意料,若你曹家子弟,都如你叔父那般 ,曹家未必没有希望。”

诸葛胤千算万算,也没算到司马炎会用叔父滴血认亲的法子,识别曹复的真假,曹启没揭穿他们,想是猜到了其中的关窍。

曹复嗡声嗡气道:“叔父一定很伤心。”

诸葛胤摇头,叹道:

“不会,曹氏宗亲如牛马一样,被圈养在陈留生老病死,没有半分自由,不如他儿子死的值得。他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,期望你能替他们出了这口恶气,他很欣慰,他的儿子能为曹家出份力。”

先生的开解让曹复好受了些,使劲点头,道:“康儿,不会让叔父失望的。”

~~~

与此同时,曹规的脑袋正悬在孙皓的刀锋之下。

“李规,曹复被司马炎抢走了,是不是你给晋人通风报信的?”

孙皓满脸的杀意。

在他的地界上,层层设卡,还是被晋人带着曹复逃了出去。不仅如此,还折损了不少人手,他恨不得扒了曹规的皮。

曹规哭丧着脸,连连叩头:

“陛下,冤枉死草民了,草民说句大不敬的话,草民只对赚银子感兴趣,压根不关心这天下是谁的。曹复在您手上,还是在晋帝手上,于草民来说,一般无二。扬谷帮在陛下的地界上,草民把消息透给晋人,对草民有何好处,草民还没活够呢。”

孙皓冷笑两声:

“只对赚银子感兴趣?朕倒忘了,朕清空洛阳粮食和药材的时候,是不是你扬谷帮暗中做的手脚,赚了朕好大一笔银子,李规,你胆子大的很呐!”

曹规茫然道:“陛下说的什么,草民做什么手脚了?草民没听懂。”

孙皓哼道:“听没听懂都无关紧要了,朕没空跟你磨牙,来人,把李规拖下去,朕的锯子,正等着喝人血呢。”

上来两个禁卫,就要把曹规拖下去。

曹规挣脱束缚,大声道:“等等,等等,陛下,草民有祥瑞献上,还请陛下开恩,饶草民一命。”

“祥瑞?”

孙皓冷声道:“你能献上什么祥瑞,不过是些保命的鬼把戏,李规,你把朕当小孩子耍呢!”

曹规神神秘秘道:“陛下,可听说过,河出图,洛出书?”

孙皓眸光闪了闪,身为皇家子弟,怎可能没听说过河出图,洛出书!

河出图,跟上古三皇之一的伏羲有关。

相传很久以前,孟津县,黄河段,出了个怪物,从此孟津的田地渐渐荒芜,百姓吃尽苦头,无以谋生,无奈,请来了异人伏羲。

伏羲带着宝剑来到河边,那怪物见到伏羲后,忙伏地告饶,一问才知,它是黄河中的龙马,龙马为报伏羲不杀之恩,背着一块玉版献给伏羲,玉版上有黑色的小点和一些奇怪的图案。

此玉版就是“河图”,伏羲通过对河图的研究悟出了八卦图,并由此写成了《易经》。

洛书,跟夏朝的第一位天子,大禹有关。

传说,大禹为了疏通河道,凿开了龙门,龙门南面的湖水流入洛河,湖底渐渐露出来,在湖中心趴着一只足有磨盘大的乌龟。

大禹的手下忙挥剑去砍,被大禹拦住,他把乌龟放生到洛河。乌龟为了报答大禹,将洛河里的一块宝光闪闪的玉版送给大禹,此玉版被称为洛书。

洛书上共有65个红字,大禹反复揣摩,整理出历法、种植等9个方面的内容。

后人据此,整理出一本科学法典《洪范篇》。

‘河出图,洛出书’被认为是祥瑞之兆,如同麒麟出、凤鸟现一样,被视为是天下太平、国富民安的治世之兆。

孙皓身子直了直,眼中露出些许兴味。

一看有门,曹规声音高了八度:

“陛下,我扬谷帮帮众,在姑苏一带,挖到一块长一尺,宽三分的银子,上面刻有年月日。您说,这意味着什么?”

不待孙皓反应,曹规叩头道:

“草民给陛下道喜了,天佑我吴国,此乃上天给陛下的天册,与河出图,洛出书异曲同工,预示着我吴国,将一统天下呀。”

秋公公听得嘴直抽,斜眼看向孙皓,果然,皇上的脸色阴转晴了,微微摇头,这马屁拍的,正好挠到皇上的痒处!

天册?一统天下?孙皓眼里的兴味转瞬即逝,冷笑道:

“李规,你作假,作到朕头上了,天册早不出,晚不出,偏偏朕要摘你脑袋了,出天册了,你当朕是三岁的娃娃不成!”

曹规连连叩头:

“陛下,草民万不敢作假呀,陛下不信,可差人去姑苏打听打听,臣也是刚得到的消息,姑苏当地,好些百姓都瞧见了,要是草民作假,陛下锯了草民脑袋便是。”

秋公公上前几步,附在孙皓耳边低语:

“陛下,这么大的事,奴才寻思,李帮主不敢作假,即便真是作假,何不将计就计?”

秋公公收了曹规不少好处,见曹规为人通透识趣,脑瓜子也灵光,上回还救了自己的命,不忍见他被孙皓锯了脑袋,适时替他说好话。

孙皓眸光连闪,的确,即便曹规作假,于他,利大于弊!

当下人愚昧、迷信,无力改变现状时,就求助神佛。

晋人兵强马壮,吴国势微,若此时‘天册’横空出世,能借机造势,给朝野内外增添一些信心,何不顺势而为呢?

不过,折损了那么多人手,让他就这么轻易放了曹规,他又不甘心……

见头顶上半天没动静,曹复叩头道:“陛下,草民还有祥瑞要献。”

秋公公直乐,不枉本监替你说好话,李帮主真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。

孙皓沉声道:“还有祥瑞?说来听听?”

曹规道:“陛下,自汉末以来,临平湖时而壅塞,草民愿为陛下疏通临平湖。”

孙皓眼睛亮了。

临平湖位于西湖的东面,湖周十余里,大三千余亩,连通钱塘江,威名之盛,远盛西湖。有‘此湖塞,天下乱;此湖开,天下平’的古话,足见临平湖在国计民生上占有极重要的地位。

让人惋惜的是,自汉末以后,临平湖逐渐淤塞成数个小湖,再无往日风光。若能恢复临平湖昔日之盛景……

孙皓兴奋地拍了下大腿:“好,若你真能为朕疏通临平湖,朕,不妨放你一马。”

秋公公微微摇头,疏通临平湖?临平湖是那么好疏通的?投入的人力财力,怕是要以天价计,代价太大了!

曹规拖着长音,高声道:“谢陛下开恩!请陛下赏个官职,草民也方便行事些。”

相比疏通临平湖,一个官职算得了什么。

孙皓大方道:“朕任命你为河道政副监,专司疏通临平湖河道一职。”

“谢陛下恩典,臣,定不负陛下隆恩。”

不久,一则消息震动天下。

据说,在姑苏发现一块,一尺长,三分宽的银子,上面印有年月日。

朝野议论纷纷,声音最大的,说此乃上天降下天册,是九州之主的凭证,天册出现在吴地,吴国主君孙皓自然就是天选之主。

孙皓闻之,大喜,当即改元‘天册’。


见她来了,贾南风捂着腮帮子,含糊不清地唤了声:“母后。”

刚受了一肚子气,杨芷懒得理她。

朝帷幔走去,正要打帘子,黄掌史从里头出来了。

见是皇后,黄掌史顾不得手上血腥,扑通一声跪下了,叩头道:

“臣……无能!徐娘娘……仙去了。”

徐良娣死了!

杨芷闭了闭眼,帷幔内的血腥味,冲得她头晕。

良久,侧头看向贾南风。

她在贾南风的脸上,看不到一丝愧意,看见的,是藏不住的欢喜。

对,欢喜,她在笑!

“母后。”一道怯怯的声音响起。

杨芷回头。

司马衷,她的外侄,也是与她同岁的便宜儿子。

司马衷个头不矮,神情却如稚童般惶恐。

“母……后,儿臣……儿臣,该怎么办?”

他扁着嘴,眼底微红,要哭不哭的样子,甚是可怜。

“徐……良娣,怎么办?孩子,孩子呢?”

这一刻,杨芷才真正体会到姐姐临去前的心情。

姐姐最放心不下的,就是衷儿,不由母爱泛滥,温柔地抚抚他的脸。

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温暖,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,倾泄而下,司马衷哇地一声,哭了出来。

如儿时拥着母后那般,抱紧杨芷:

“母……后,母……后……,怎……么办,衷儿……不知……该……该……怎么……办!”

玲儿唇角下撇,太子已是成人了,这般抱着皇后,实在不成体统。

想开口提醒,被主子的眼神,生生憋了回去。

杨芷哄幼儿般拍着司马衷的背:“衷儿乖,累了吧,回去睡一觉,就没事了。”

她眼角余光瞥向帷幔内逝去的徐良娣。

宫里的女子不值钱,昨个儿,还是怀了龙子凤孙的金贵人儿,转眼就是一具冰冰凉凉的尸体了。

而这些,与太子无关,他只管播散种子便好。

司马衷呜咽道:

“真……真的,睡一觉,徐良娣……就没事了?那,那孩子……孩子呢?”

父皇的样子很吓人,他模糊的意识到,孩子很重要。

杨芷眉眼又温和了几分:“睡一觉,孩子……就没事了。”

司马衷眼睛亮了亮,使劲儿抹了把鼻涕眼泪,憨憨行了一礼:

“那儿臣去睡觉了,儿臣想徐良娣和孩子快点好。母后,儿臣去了。”

望着司马衷远去的背影,杨芷心道,傻衷儿,此睡一觉,非彼睡一觉!

再次瞥了眼逐渐没了温度的女子,睡一觉,孩子,自然会有的!

她很同情徐良娣的遭遇,在帷幔外默了半天,吩咐仆婢:

“寻副上好的棺木,收敛了吧。给徐家送个信,让他们来送送。”

御书房外。

司马炎到的时候,贾充已跪了两刻钟了。

若不是司马家得了皇位,以贾家跟司马家的关系,司马炎要称贾充一声世叔。

如今,贾充既是他的臣子,也是他的儿女亲家。

“陛下,太子妃猪油蒙了心,做了糊涂事,臣不敢辩驳。臣愿除爵去职,恳请陛下饶过太子妃这一回吧。”

贾充发丝凌乱,官袍不整,一瞧就是来得匆忙。

司马炎挑挑眼皮,怒意未去:

“猪油蒙了心? 我看她清醒得很。朕悔不当初,竟让衷儿娶了个妒妇的闺女,她不是猪油蒙了心,是根上就不好!”

身为君王,刻薄臣妻,极是不该。

可贾充不敢有半分不满,头重重磕在地上,鼻涕眼泪齐出:

“臣教女无方,陛下,您可怜臣老来得女,纵得她无法无天,臣愿给徐良娣偿命。”

一个是手握重兵的铁杆拥趸,一个是命悬一线的东宫妾室。

不用想,司马炎也知道该怎么取舍。

长叹一声:

“罢了,爱卿跟随司马家几十载,朕怎忍心让爱卿偿命。不过,太子妃行事太过狠毒,不得不罚,就……”

他眼眸下垂,顿住了。

贾充暗道不好,赶紧道:“臣愿领兵伐吴,不荡平吴国,势不回归。”

司马炎唇畔荡过一丝狡黠,等的就是这句话。

伐吴事宜准备好些年了,不知怎地,朝中竟有过半数的大臣不同意此时伐吴。

给出的理由,竟然是忘战必亡。

意思是,身后有只老虎,你才跑得快,老虎不追了,没了警惕心,反而容易丢了性命。

司马炎好笑,什么歪理!朕为什么要让老虎追着,朕杀了它,看它怎么追!

偏偏,豪族派和寒门派在此事上,惊人的一致。双方罕见地达成共识,处处阻挠南下伐吴。

其中以豪族派的贾充,寒门派的山涛为最。

正愁没办法打破这一僵局,太子妃就将把柄送到他手上。

“爱卿有心,朕心甚慰,奈何爱卿年事已高,朕怎忍心劳累爱卿。”

司马炎辞色温和,满脸都是怜惜老臣之意。

贾充低垂的脸上抽了抽,连连叩头:

“臣,身受皇恩,无以为报,愿以老迈之躯,为我大晋一统,耗尽最后一滴血。”

司马炎抚掌,大笑:“好,好,好,不愧我大晋栋梁,朕,准了!”

他下行几步,亲自扶起贾充:

“爱卿忠君爱国之心,朕记下了。还望爱卿记住今日之言,勿让朕失望啊。”

一场君臣之间的交易,不动声色地完成了。

目睹这一切的邓询,心凉了又凉。犯下此等滔天大罪,就这么完事了!

到走,贾充也没问皇上会如何处置贾南风。

有些事,过犹不及,心知肚明便好。

贾充刚走,司马炎的脸哐当沉了下来,猛地将案上的东西,一股脑扫到地上。

“无知蠢妇,朕……”

包括邓询在内的一众宫人,低垂着头,缩着肩膀装啥都没听见。

司马炎却不骂了。

屋内静寂,邓询偷眼打量司马炎,见他脸上尽是沉思之色。

显然,是在想如何处置贾南风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司马炎心烦地将手边的一沓折子推到地上,

邓询明白,司马炎要用贾充伐吴,就不会动贾南风的太子妃之位。

不动贾南风,东宫的嫔妃们,就甭想诞下子嗣。

太子没有子嗣,是让司马炎最忧心的事。

有了今天这一出,没有哪个嫔妃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。

邓询低了低头,不停在脑中转着念头。

“张鸿,搁在你们小家子里头,碰上这类事,会怎么做?”

静寂被打破,在想事的邓询吓了一跳,反应过来,是在问他。

他也没想出所以然来,为难道:“陛下,奴才也……”

突然,一道灵光在脑中炸开,转口道:“陛下,不光东宫有嫔妃,宫里还有不少女子呢。”

司马炎被他说愣了,什么意思?

邓询闷头,神色窘迫,却不再解释。

许久,司马炎拍拍脑门,脸上的乌云散得一干二净:

“哈哈哈哈,不错,宫里还有不少女子呢。哈哈哈,好,好,你现在是越来越会办差了,去领两个大红封吧。”

*******

徐良娣的丧事,办得低调又隆重。

徐父是个末流小官,前些日子,宫里来信,说女儿怀了皇长孙,徐家举家欢庆。

怎么转眼就死了呢?

虽疑惑女儿死得蹊跷,却不敢有任何质疑。

来送行的,是徐良娣的幼弟,徐超。

徐超年方十六,刚入城门司。徐良娣在家时,姐弟二人关系极好。

姐姐走得突然,徐超哭得差点昏厥过去。恍惚间,手里被塞进一张字条。

他哭得昏头胀脑,心里还算清明,知道有异,捏着字条的手,攥了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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