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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想带走的秘密 番外

惜墨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多少年后,当年二哥和王彩霞出现在她们面前时的情景,念竹还历历在目。林念东和王彩霞是在第二天的上午回来的,那个时候,李玉顺已经丧得没有力气骂念松,红肿着眼睛瘫在公社礼堂的椅子上;念松也因为怕她二哥真的回不来,不再和母亲犟嘴,蔫蔫吧吧地躲在公社礼堂的一角儿;念竹和念北则围在母亲身旁。念竹又困又饿,却不好意思吃公社食堂送来的饭,因为母亲和哥哥姐姐都没有吃。那又白又大的馒头,让念竹不停地偷偷咽口水。就在这时,公社的一个民兵领着二哥和王彩霞进来了。只见这两人鼻青脸肿,破衣烂衫,像两个挨了揍的要饭花子。二哥的一张脸,肿得看不见眼睛,白汗衫上青一块绿一块,蓝布裤子撕了好几个大口子,撕下的布片像暑天的狗舌头,在破口处搭拉着……王彩霞更惨,不光脸肿得...

主角:何佳男念竹   更新:2024-11-25 18:39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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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何佳男念竹的其他类型小说《父亲想带走的秘密 番外》,由网络作家“惜墨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多少年后,当年二哥和王彩霞出现在她们面前时的情景,念竹还历历在目。林念东和王彩霞是在第二天的上午回来的,那个时候,李玉顺已经丧得没有力气骂念松,红肿着眼睛瘫在公社礼堂的椅子上;念松也因为怕她二哥真的回不来,不再和母亲犟嘴,蔫蔫吧吧地躲在公社礼堂的一角儿;念竹和念北则围在母亲身旁。念竹又困又饿,却不好意思吃公社食堂送来的饭,因为母亲和哥哥姐姐都没有吃。那又白又大的馒头,让念竹不停地偷偷咽口水。就在这时,公社的一个民兵领着二哥和王彩霞进来了。只见这两人鼻青脸肿,破衣烂衫,像两个挨了揍的要饭花子。二哥的一张脸,肿得看不见眼睛,白汗衫上青一块绿一块,蓝布裤子撕了好几个大口子,撕下的布片像暑天的狗舌头,在破口处搭拉着……王彩霞更惨,不光脸肿得...

《父亲想带走的秘密 番外》精彩片段


多少年后,当年二哥和王彩霞出现在她们面前时的情景,念竹还历历在目。

林念东和王彩霞是在第二天的上午回来的,那个时候,李玉顺已经丧得没有力气骂念松,红肿着眼睛瘫在公社礼堂的椅子上;念松也因为怕她二哥真的回不来,不再和母亲犟嘴,蔫蔫吧吧地躲在公社礼堂的一角儿;念竹和念北则围在母亲身旁。念竹又困又饿,却不好意思吃公社食堂送来的饭,因为母亲和哥哥姐姐都没有吃。那又白又大的馒头,让念竹不停地偷偷咽口水。

就在这时,公社的一个民兵领着二哥和王彩霞进来了。只见这两人鼻青脸肿,破衣烂衫,像两个挨了揍的要饭花子。二哥的一张脸,肿得看不见眼睛,白汗衫上青一块绿一块,蓝布裤子撕了好几个大口子,撕下的布片像暑天的狗舌头,在破口处搭拉着……王彩霞更惨,不光脸肿得像个发面大饼子,连脖子也肿了,和脸连在一起,像贴面饼子时,面和稀了,淌出的超长面饼子,平时梳得溜光的小辫儿,现在已经乱得像朵毛骨朵花,她的衣服也有刮破的地方,但倒不像二哥那般狼狈。两人进到屋来,二哥一看见母亲李玉顺,就颤声道:“妈,我回来了,听说念松找到了?”

这时,念松也从角落里走了过来,不想念东一看到念松,上去就是一脚,骂道:“你死哪去了?死丫头,你差点儿要了俺俩的命。”

念松本来看到她二哥,眼里已经含了泪,但让她二哥这么一踢,她又倔强地把眼泪憋了回去,一扭身又跑走了,念东一见,就要上前去撵她,还是身边的王彩霞一把拽住了他,于是念东扭过头骂了一句:“死丫头,尽作死。”

这时,母亲李玉顺也过来拉住儿子念东道:“念东啊,你可把妈吓死了,你和彩霞这是上哪儿找念松去了?你俩咋造这样啊?这脸是咋回事儿啊?”李玉顺一边问,一边用手去摸儿子脸。

不想,她的手一碰念东的脸,念东就像触了电似地猛一躲,他叫道:“疼,妈,别动。”

然后又说:“俺俩上大沽塘子找那死丫头了呗,前晚儿上,俺俩找到公社,公社看门的大爷说,他看着念松来找我爸了,他告诉念松我爸去了大沽塘子。俺俩就怕她去找我爸,我知道她那个脾气,天不怕地不怕的,出去俺俩就往去大沽塘子的那个道儿上找,半道儿上碰到个大婶儿,大婶儿说是看着个丫头往那边儿走了,碰到大婶的地方是屯子头儿了,前边就只有一条道儿奔大沽塘子了,所以我就硬着头皮上了大沽塘子,这大沽塘子可真吓人,多亏有彩霞陪着我。听说念松是在大沽塘子找到的,俺俩怎么没看着她?”

念东在这儿说,李玉顺看着儿子肿胀的脸,心疼得不行,却又不敢上手抚摸了。这时,礼堂里已经围了不少公社的人,于是就有清醒明白的人,说李玉顺:“你还搁这儿看着干啥,还不赶紧让这俩孩子上公社卫生所看看,这脸肿得这么吓人,估计是让马蜂子啥的熏(四声,训)了,要是肿封喉了,可就不得了了。”

听人这么一说,李玉顺似乎才从儿子回来的喜悦和心疼中清醒过来,急忙拉起念东的手,对旁边的人说:“快,公社卫生所在哪儿,赶紧让赤脚大夫给俺孩子看看。”

念东和王彩霞确实是让蜂子和毒虫给熏(四声,训)了,公社卫生所没敢留,公社又特意找了个带门斗(驾驶室封闭式的)的拖拉机,拉着他俩去了县城医院。

念东和王彩霞在县城医院住了半个月院,才消肿脱离危险。

两个人出院后,队上因为两人都是刚从医院出来,就给俩人放了假,说是啥时候俩人身体恢复好了,啥时候再上工,这其间的工分,每天记半个。

但回村后的两个人,眼见得都变得和以前判若两人。

念东变得沉默了,全没有以前的幽默风趣儿。王彩霞也不再是以前那个爱说爱笑,爱黏牙的姑娘了。而更重要的变化是,王彩霞不再像以前那样,天天来找念东了。

对于这两人的变化,不光两家人注意到了,屯子里和这两家沾亲带故、邻里邻居的人差不多也都注意到了,因为这两人是从大沽塘子回来的,在松泉这个地方,从大沽溏子活着回来的人,是容易引起人们关注的,当然人们关注的不只他俩,还有念松。只是在念松,到大沽塘子走一遭这事儿,像没发生一样,刚开始,有好事儿的人问她大沽塘子的情形,她就怼人家说:“不知道,你要想知道,自己去啊!”被怼的次数多了,人们便也不再问她了。

但人们都纷纷猜测,林念东,王彩霞,林念松,这仨人儿是不是要倒霉,是不是会和以前传说的那样,会以某种方式死掉?有些心理暗黑的人,甚至已经坐等看热闹了。当然,也有心直口快,心肠热的人,话里话外地提醒两家人,要看紧这仨孩子,不要让他们乱跑了,特别是别一个人外出……

这时,父亲林云鹤已经陪考察组从大沽塘子出来了,对于念东的反常表现,他倒不太以为意,他对已经为念东和念松焦虑得吃不香睡不着的妻子说:“其实大沽塘子没那么可怕,之所以以前传得那么神乎,都是以前人迷信,不讲科学,再加上别有用心的人,为了个人目的,故意制造恐慌,然后不明就里的人,又以讹传讹,好多事的人,再添油加醋,这么传着传着,就把大沽塘子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。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出来了嘛?还有念松,不也好好的嘛。倒是念东,一个大小伙子,咋还不如他妹妹胆子大了!不过,这次经历,倒也是对他的一次历练。大沽塘子里面,黑松林多,地势险峻,确实容易让人害怕,但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主要的,主要是他和彩霞两个人遭遇了地雷蜂子,让蜂子蛰了,身体上吃了亏,心理上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劲儿,不过这也算是正常的,等过一阶段就好了,你就别担心了。”

父亲虽然这样劝慰了母亲,但他自己却也不是全然放心儿子念东,他有空就陪着念东唠磕儿,想让儿子放松心情,尽快恢复从前的样子。但念东却不太配合父亲,对父亲的问话,是问一句答一句,而且很敷衍。林云鹤也感觉到了,他和儿子说的,或者说是儿子和他说的,全然都没有说到点子上。但对于已经成年,有了自己主意的儿子,他也是无可奈何,只寄希望时间能治愈一切,想,慢慢地,过些日子,儿子就好了吧。

对于二哥的变化,念竹也是深有体会的,她和母亲李玉顺一样地为二哥的变化焦虑,但那个时候的她,还不懂得那种情绪叫焦虑。念竹不只为二哥的变化焦虑,她也为王彩霞的变化焦虑。王彩霞不上家来陪她玩了,她很失落,她想王彩霞了。于是,她跑去看王彩霞。王彩霞见了她也似乎不像以前那么热情了,这让她多少有些小失落小伤心。

二哥从大沽塘子回来差不多有两个月了,那是个午后,王彩霞又来了,当时,念竹躺在炕里在睡午觉,二哥和王彩霞两人说的话,她虽然不太懂,但她却感觉出了不同寻常。


这场家庭风暴终于在母亲葬礼后爆发了。

那天上午,从火葬场出来,招待亲朋好友们在饭店吃饭,二哥代表全家致了谢词,然后兄弟姐妹们一起站起来,向亲朋好友们敬酒表示感谢。于是,就有几位亲朋夸赞林家兄妹,有夸林家兄妹孝顺的,侍候老爹那么长时间不容易,特别是二哥一家。有两位亲友还特意提了王彩霞,一位说去医院探视的时候,王彩霞在医院守着公爹,现在这个社会,这样的儿媳妇实在是太少了,太难得了。另一位就说,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彩霞不是儿媳妇,是姑娘呢!两位亲友夸赞王彩霞也是好意,但林家这一帮儿女,除了念东,就都心里不受用了。念松已经红头胀脸,几次要站起来说点什么,都被她老公关涛拦下了。刘艳倒没有念松那么冲动,但脸上也是明显的鄙夷和不服气。其实说起不服气,念竹心里也是不服气的,说起付出的多,念竹只承认二哥念东和姐姐念松付出得多,至于二嫂王彩霞,她在心里也只能是‘呵呵’了。亲朋们夸完林家兄妹孝顺,就又夸林云鹤和李玉顺教子有方,夸林家兄弟姐妹团结,总之都是溢美之词。确实,林家的兄弟姐妹们,在父母生病后,虽然内部矛盾重重,也吵过也闹过,但表面上看起来也都还好。其实很多的家庭关系,就是影楼的服装,从拍好的照片上看,那礼服,那婚纱,那每一件小饰物,都是高大上的,美丽端庄的,精美绝伦的。但真正拍过婚纱照的人都知道,那婚纱,那礼服,那小饰物,不光质量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好,最要命的是,很多都是脏兮兮的。但人们为了拍那些好看的照片,也只能捏着鼻子,把这些心里嫌恶得要命的衣物,穿在身上,然后又露出幸福无比的笑容,配合着摄影师,做出各种幸福感爆棚的姿势。大多数人,都不会为了拍婚纱照,而自己掏钱买一套或几套真正高大上的新行头。不是不想,而是因为没有那个实力。

从饭店回到家里,兄妹几个感谢请来照顾父亲的邻居大爷,大爷说父亲这两天经常会发出很大的动静,像牛鸣似的声音。

送走了大爷,兄妹几个围到床前看父亲,此时的父亲很平静,他静静地躺在那里,睁着空洞的眼睛,眼睛一动不动,但慢慢地,缓缓地,从那空洞里溢出了水雾,父亲流泪了。首先是大哥念北,他突然“嗷”地一声叫出来,然后哭叫着:“爸,爸!”,念北的眼泪奔涌而下。一旁的念东却立马绷了脸,冲着他大哥道:“喂,哥,你这是干啥!”不止是念东,刘艳也拉了一把念北,示意他不能哭。于是,念北把眼泪憋了回去。

其实不止是念北,念竹此时也是泪流满面,只是念竹的哭从来是无声的,所以没谁注意到她罢了。听到二哥制止大哥,念竹也赶紧擦掉了脸上的泪。

念东不仅制止住了他大哥,念竹再看父亲时,她发现父亲的眼里也只有干巴巴的空洞了。

兄妹几个围在父亲床前,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,又给父亲换了尿垫,安顿好父亲,就都回到客厅里。

到客厅里,刘艳眼里的火星子就冒了出来,她站在客厅的中央,冲着念东道:“林念东,我听念松说,咱妈的箱子你和彩霞都给看得挺好的。现在妈也不在了,爸又糊涂了,你看那箱子能不能让俺们也看看。”

念东看了念松一眼,然后冷着脸,冲着刘艳道:“爸还活着呢,你就想分家产了啊。”

刘艳撇了一下嘴,道:“说的还挺文明的呢,还分,就是不知道还有得分没得分。不过,我没想着分家产,就是想看看,看妈有啥能分给俺们的。妈的钥匙在谁手里呢?”

这时王彩霞一脸无辜地道:“妈的钥匙一直在妈自己身上带着,是到医院后,我才从她身上摘下来的,进医院抢救,人家大夫不让身上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给,钥匙搁这儿呢。”说着,就从茶几底下,拿出李玉顺的那串钥匙。

念松上去一把拽过钥匙,就奔屋里去开那口箱子。刘艳撇了撇嘴,也跟了过去,但她并不进屋,而是倚在门口,身子在客厅,只是眼睛进了屋儿。

念松在箱子里翻腾了半天,然后抬起头说:“妈的箱子里,现在啥好东西都没有了,就剩下她的那些破衣烂衫了。”

刘艳就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说:“念松,你就傻,我早就知道啥也没有了,熊瞎子舔蜜罐儿,你还指望有剩。”

刘艳儿这么说,念东不干了:“嫂子,你说啥?你啥意思?别这么阴阳怪气儿的。”

刘艳:“我没啥意思,我就知道,妈这宝箱,在你们老林家是多少年了,这里面装的是老林家的全部家当。现在啥也没有了。”

这时王彩霞也参言进来:“哎呀,嫂子,还老林家全部家当,老林家有啥啊,以前就没啥,这老头儿一病,花了多少钱,你们也不是不知道,钱都花完了,要不那阵儿也不能管咱们要钱治病不是。”

听王彩霞这么说,不死心一直还在翻箱子的念松接茬道:“钱有没有了,我不知道,但我妈以前的那些首饰什么的,还应该有不老少呢,光我知道的,就有两个金镏子,一个金镯子,玉镯子也得有两三个,我不知道的,还不定有多少呢。”

王彩霞搭拉着个眼皮嘟囔道:“你知道,我可不知道。你说的那些东西,我可从来就没看着过。”

一旁的刘艳接茬道:“彩霞,咱们说话可不能扒瞎,我记着你还跟我说过,咱们老太太有两个金镯子的。这人在做,天在看,哼!”

王彩霞的嘟囔声,念松也听见了,她气冲冲地冲进客厅,用手指着王彩霞:“行了,王彩霞,你别装了,你没看着过?这些东西就是让你拿走了。你一天天的,到处装好人,哄骗我妈,把东西都哄你手里去了。”

王彩霞一看念松这架式,一下子就躲到念东的身后,一副惊恐的表情,说:“哎呀妈呀,念东,他们这是要干啥啊,我一天天的,帮着照顾你爸你妈,这没有功劳,还弄一身不是。”说着,就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。

在念松看来,王彩霞这就是惺惺作态,她更厌恶更气愤起来:“她冲着她二哥身后的王彩霞吼道:“你就是个狐狸精,当年哄骗我二哥,现在又来哄骗我妈,你得了便宜还卖乖,你……”

念松还在往下骂,念东一把推开在他面前跳着的念松:“行了,欺负人也没有你这么欺负人的。”

念松被推了个趔趄,这可捅了马蜂窝。


念松不冲二哥二嫂发脾气,心里的火憋得越来越多,最后火苗子窜出来,烧着的是母亲李玉顺。

在念竹看来,母亲李玉顺的性情,和她的名字一样,温润柔顺。但在念松却总是觉得母亲表面上所有的温柔和顺,都是装给父亲看的。

念松对母亲的成见,是从小就有的,在念松的记忆里,她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,是在九岁之前,那时妹妹念竹还没有出生,她是父亲最宠爱的小女儿,是两位哥哥最宠爱的小妹妹,是奶奶怀里最可爱的小宝贝儿,唯有母亲,她感觉母亲一直偏向两个哥哥,而且还会时不时地阻挠父亲对自己的宠爱。她记忆最深的是,她六七岁的时候,街面上流行一种小红皮鞋,当然了,这是种高端流行风,不是普通百姓能跟得起的。有一天,父亲领着她溜弯的时候,她看见一位小姐姐就穿着一双这样的小红皮鞋,于是,她紧扯着父亲,跟着那位小姐姐走了好远……父亲一边笑着,一边让她扯着,跟走了好远。于是,某天父亲下班回来,就从包里拿出了一双小红皮鞋。看到小红皮鞋,她像小燕子一样飞扑过去……但母亲这时却极不合时宜地走了过来,沉着脸对父亲说:“这鞋多贵啊,你惯孩子也没个边儿,这个月得给妈抓药,还得买冬天烧的煤,这钱本来就不够花。这鞋能退了不?”

母亲的话,像一盆冷水,兜头浇在念松的满心欢喜上。念松一时愣在那里,手里拿着那双小红皮鞋,眼里已经漾出了泪水。好在父亲坚定,他说:“退什么退,买了就是买了,这个月发了下乡补助,省着点花,也够了。”

小红鞋没有退,但念松对母亲的怨气却留在了心里,因为在她觉得,母亲说要退鞋,就是在嫉妒她,嫉妒父亲对她好。

如果说小红皮鞋的事儿,念松只是觉得母亲在嫉妒自己,她虽然生母亲的气,但在这生气中却又有种莫名的兴奋或是快乐的感觉,因为让别人嫉妒自己,也是件很爽的事情吧,而且,最终还是自己胜利了,小红皮鞋终归是穿在了自己的脚上。所以,有很多时候,念松都会特意在母亲面前,摆弄自己的那双小红鞋,为的就是让母亲生气,让母亲嫉妒,让母亲难受。

而母亲领着哥哥们偷吃大果子的事儿,不仅是让念松尝够了嫉妒的滋味,更是让她对母亲不仅有了怨,甚至生了恨。

那是在小红鞋的事情过后不久,有一天,母亲说要去城北的废品站,卖家里攒的废纸壳,两个哥哥得扛纸壳,自然得跟着去,念松本来也是想跟着去玩儿的,但看了看一旁的奶奶,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。奶奶一向对妈妈有意见,嫌妈妈花钱大手大脚,嫌妈妈把爸爸支使得‘滴流乱转’。既然奶奶对妈妈有意见,她自然是站在奶奶一边的,于是,在妈妈问她去不去的时候,她马上明确表态,她不去。

但晚上母亲和哥哥们回来的时候,她却从二哥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子油香,于是她断定,母亲肯定是偷着给哥哥们买好吃的了。于是她告诉了奶奶。奶奶把妈妈叫来,妈妈见了奶奶,就如小鸡见了老鹰,立时就蔫了。一个劲儿地找借口,说是两个哥哥馋了,央求她给买两根果子尝尝,她就给买了,她自己并没有吃。但奶奶质问她说:“我,你可以不惦记,再说我一个老太太,嘴也不馋,可小松,她是你生的,你也不惦记?你既然在外面给那两个大的买了大果子,怎么就不给小松也带一根儿?”奶奶的话,让妈妈无地自容,一个劲儿地讪笑。

奶奶给念松出了口恶气,但从此后,她也确定地认为,妈妈只爱哥哥,并不爱她。

念松本来以为妈妈对哥哥们好,对自己不好,可以归结为奶奶说的重男轻女,但后来,妈妈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重男轻女,甚至是为了让念松更加难受,她又给念松生了一个妹妹,这就是念竹。

妈妈对妹妹念竹,那可以说是极尽宠爱,连哥哥们都无法相比。对哥哥们,妈妈有时还会打会骂,而对妹妹念竹,念松就从来没看妈妈打骂过她,即使是妈妈已经被妹妹念竹气得牙根痒痒了,最后也是咬着牙把气吞下,而不骂一声,不动一根手指头。

自从念竹到来,念松的小心脏里,就像长了一只小虫子,时不时地就张开嘴,朝着念松咬几口,直到发生了那件事。但那件事之后,念松的心里的小虫子并没有消失,而是又生出了一条小虫子,两条小虫子轮番咬噬着念松的心,这让念松经常地莫名其妙地就想发脾气。

那天,念松在医院把父亲交给念竹,念竹问父亲“今天感觉怎么样了?”,念松看到父亲眼里那温和怜爱的目光,于是心里又打翻了醋坛子。自己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父亲,父亲却从来对自己没有过这样的目光。难道自己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吗?念松越想心里越酸楚,于是幽怨地看了妹妹一眼,就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到了家,敲门,来开门的竟然是楼下的一位大妈。那位大妈看是念松,就说:“我来看看你妈,你妈这是怎么了,一见我就哭,你爸现在住院不在家,你们做儿女的多陪陪她吧,唉,你妈这辈子啊,你爸一直是她的主心骨,现在主心骨倒下了,她可是六神无主了,可怜啊。你回来了,我就走了。”

送走大妈,念松进屋,看到母亲的眼圈儿红红的,于是,心里不由得就厌烦了。她说:“好好的,你又哭什么?像谁虐待你了似的。我爸住院,你这么莫名其妙地哭哭啼啼地,你是咒他死啊,提前给他哭丧啊!”

念松的几句话,让李玉顺的脸上现出了恐慌,而她这恐慌的表情,让念松不只是厌烦,而是愤恨了,她怒气冲冲地继续道:“你又整这一出儿,像你多怕我似的,我怎么你了?从小到大,都是你辖制着我,辖制着我也就算了,你又装可怜,在我爸面前装,现在我爸住院了,你又在外人面前装。”

李玉顺因为脑血栓,头脑已经不灵光了,女儿回来,披头盖脸的这一顿吵吵,把她彻底整慒了,以她的理解,女儿似乎是说刚才她和邻居说了她的坏话,于是她急忙解释说:“小松啊,我可啥也没说啊,我没说你不好。”

李玉顺不这么说还好,一这么说,念松马上就认为母亲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。于是对着李玉顺又是披头盖脸地一顿吵:“你没说啥?你这就是贼喊捉贼!你还少说我坏话啊?我告诉你,你没少撺火我爸,整得我爸骂我,别寻思我不知道……”

念松这一顿吵吵,直吵到李玉顺痴痴呆呆地一言不发了。

看着李玉顺痴呆了的样子,念松却又于心不忍了,但她不想安慰她,于是便扔下母亲去厨房吃饭。


念竹每一步都走得那样稳,真可谓是行不动裙了。

打了饭,两人坐在一桌吃饭。念竹吃得很优雅,也很别扭,她不敢太低头。吃到最后,她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的做作。

可又有什么办法呢?她想起曾经的一个相亲对象,介绍人在介绍的时候,也是告诉了对方她额头上是有疮疤的。那个男生看起来也是很有教养的,两个人见面后,他似乎很满意她,他并没有盯着她的额头看,两人聊了一会儿后,男生就提出来要一起吃个饭。念竹由于自身的缺陷,并不敢太挑对方,见对方提出来要一起吃饭,她自然是乐意的。本来一切都平平顺顺的,可就在快吃完的时候,念竹的手帕被服务员碰到了地上,她低头去捡,就在一低头的瞬间,男生看到了她的额头,就是这个有教养的男生,当时的反应让念竹终生难忘。那个男生,当着念竹的面儿就呕了起来,然后捂着嘴跑去了洗手间。当时的念竹,又尴尬,又生气,又难过。男生从卫生间出来后,就直接去吧台结了账,然后远远地对念竹说,他有事儿先走了。

对于念竹吃饭时的做作,关明却以为她是因为有他在身旁,是因为和异性在一起的羞涩,他反倒是满脸笑意,悄悄地欣赏起她来。

饭后,关明又说要出去走走,他和所有恋爱中的恋人一样,是希望去到一个幽静的所在的。但念竹又说怕冷,不想去。

其实最近几天,天气回暖,颇有几分小阳春的感觉,甚至人们在闲谈的时候,都在感叹,现在的天气越来越不像话了,冬天都没有了冬天的样子。所以,念竹说她怕冷,关明也就只道她是矜持。于是也不强邀她,回宿舍找伙伴们玩去了。

念竹也回了宿舍。

同宿舍的那三个女生也回来了。王萍就张罗着要玩打扑克,念竹心里有事儿,没有兴趣,但为了不扫大伙儿的兴,也没说不玩儿,只希望其他两位有说不玩的。可惜,那两位的兴致比王萍还高,一个去拿自己带来的扑克,一个拿出自己的座垫铺在桌子上当牌垫。

念竹玩得有点心不在焉,对家提醒了几次后,她才集中精力打牌。

把精力用在打牌上,念竹感觉心情反倒是好了很多。

四个女生,玩了半宿牌。

等其他三个人都已经睡着了,念竹还无法入睡。关明的形象总是不由自主地跑进脑子里,他的笑容,他的步履,他的一举一动,都是那么地美好,那么地完美无暇。但他越是美好,念竹的心也就越是沉重。

念竹在以往和异性交往的时候,她是不隐瞒自己的缺陷的。因为从小到大,她有过很多次缺陷突然暴露后的尴尬,那种感觉,就像当众大小便一样。为了避免这种尴尬,在相亲的时候,她都一再和介绍人说,要先告诉对方,自己额头有一块可怖的疮疤。

但这一次,念竹却怎么也不舍得让关明知道自己的真相。此刻她陷入到一种矛盾的纠结中,这种纠结,让她感觉到别样的一种痛苦。

像突然有一道闪电,从脑子里闪过,念竹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词儿——日久生情!对,日久生情!一直和他这样美好地相处,日子久了,他喜欢自己到一定程度,是不是就可以接受自己的这一切……此刻,念竹感觉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个词汇,就是日久生情。

因为兴奋,念竹更睡不着了,她不由得望向窗外,窗外月朗星稀,一朵云正飘向那轮朗月。云轻薄漫妙,将月亮一点点遮住,月亮在那缕轻纱的后面,隐隐发出朦胧的,若隐若无的光亮,周围的星星则眨着温柔的眼。这让念竹想起了山水国画中的意境,而耳边也仿佛飘起中国古典音乐的韵律,夜色如此美妙!

但很快,那带来美好意境的云朵飘走了,月亮贼亮地挂在夜空中,星星虽然依旧眨着眼,但却像一个个烦燥的燥郁症病人。念竹的心一下子沮丧到了极点,沮丧中,念竹竟迷迷糊糊睡着了。

第二天,念竹虽然头天晚上没睡好,但精神还不差。早上到教室的时候,看到关明,她就露出了很甜美的微笑,而且她在笑的时候,很注意地践行了当初培训课的时候,老师讲的笑容度,那就是嘴角的上扬程度,是刚好露出八颗牙齿。

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,念竹也刚好和关明走在了一处,于是两人又坐到了一桌吃饭。吃饭的时候,念竹把从小父母教的所有吃饭时候的礼仪又都践行了一遍,什么吃饭不能吧嗒嘴啊,夹菜不能满盘子夹啊,饭菜吃到嘴里要细嚼慢咽啊,嘴里的食物不能太多啊等等,唯一违背了的就是,吃饭的时候,不能说笑,她和关明有说有笑,而且说笑得很开心。

说起吃饭时的这些良好习惯,有些是念竹平时就已经养成了的,有些平时虽然没有养成,但现在在关明面前,她也自觉地养成着。

课余的时候,念竹除了不跟着关明一起出去吹北风,其余的所有关明的相约,她都认真地跟随,关明打篮球的时候,她在楼上的教室里观战,当然了,这时关明已经知道念竹在楼上看着他了。关明在活动室打乒乓球,打台球的时候,念竹是最好的观众。

就是在上课的时候,两人目光偶遇,念竹也会尽量地把笑容的甜度提高。

当然了,每时每刻,念竹都保持着自己举止端庄,行不动裙。虽然很累,但累得快乐,因为她心中有个希望,虽然偶尔也会沮丧。

关明很多时候,都是和他们银州的同学呆在一起,当然他也不是不和下面这些区县的同学接触,只是接触的时候,多是大伙一起打球,一起说笑,所以念竹并不担心什么。

但有一天课后,念竹去卫生间回来,发现关明正和几个念竹他们兴隆县的男生,一起说着什么,而且语调很低,像是在说着什么秘密的事情,念竹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。


念竹推门而入,屋里的三个人马上噤了声。

第二天,培训班正式开课,上午一节课,两个半小时。培训老师一说下课,早都坐不住了的同学们就蜂拥着出了教室。

念竹坐在临窗的座位上,看到北风从院子里的枫树梢上呼啸而过。她想,自己还是不出去的好。这时,关明站到她的桌前,说:“走,出去溜达溜达啊。”

“啊,你去吧,我嫌外面冷,不去了。”念竹急忙说道。

“那你在楼里走走吧,我出去打球了,和他们约好了。”

两人正说话间,就有一个银州的高个男生来喊关明:“快走啊,一会儿该吃饭了。”

关明又回头看了念竹一眼,就跟着男生出去了。

原来院子靠近大门的一角儿还有个篮球场,隐藏在一排枫树的后面。坐在念竹的这个位置,隐约可以看到篮球场的一部分。念竹站起来,往教室的前面走了走,站在最前面的窗口,可以看到差不多篮球场的多半部分,如果站在讲台上,整个篮球场就可以尽收眼底了。

念竹站在讲台边上,看着篮球场上的一帮男生打球。这球打得,要多休闲有多休闲,很多男生是穿着羽绒服运球上篮的,穿着羽绒服上篮还好说,有个男生穿着长款羽绒服运球,羽绒服拖到了地上,成了扫地机,念竹看着就禁不住咯咯地笑起来。还是关明最帅气,他把羽绒服放在旁边的枫树叉上,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衫,配一条休闲长裤,身材更显挺拔了,只见他在球场上奔跑跳跃着,似乎有着无穷的活力。

这时,球传到关明的手上,只见他弯着腰,篮球在他的手下前后左右不停地跳动着,突然他加快了步伐,一会左拐,一会右拐,冲过了两层防线,来到篮下,一个虎跃,转身投篮,篮球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后,正正好好落在了筐内。漂亮!念竹心里喊到。念竹突然希望自己是那个球,被关明一下子扣到篮筐里。

念竹并不是一个篮球爱好者,她甚至连篮球的规则都不太懂,但今天这场球她却看得聚精会神有滋有味,教室进来了同学,她都不知道。进来的同学,看她在讲台上往外看,也凑过来往外瞧,然后问她:“看篮球呢啊,这伙儿人真爱玩儿,还不去食堂吃饭,一会儿饭菜都凉了。”

听同学这样说,念竹看了眼墙上的钟,已经十二点多了,自己居然站着看了这么长时间。自己也还没吃饭呢啊。于是她转身下了台阶,赶紧下楼去食堂吃饭。

念竹吃完饭,往外走的时候,刚巧关明他们进来。关明向念竹打招呼,念竹莞尔一笑,关明的眼神里有那么一刻的呆滞,念竹看在眼里,心里不由得就有了几分沮丧。

下午上课的时候,念竹感觉到坐在旁侧的关明的目光。念竹装作浑然不知,但她的思路有好几次跟不上老师的进程,她不停地告诫自己,镜中月,水中花,镜中月,水中花,镜中月,水中花……

下午的课程也已经结束了,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往外走,关明拎着本书站到念竹的桌旁:“念竹,离晚饭还有段时间,你不爱出去溜达,咱们去活动室啊,活动室里好多玩的呢。”

念竹本来想一直矜持的,但她却不由自主地答道:“好啊,去呗。”但她说完就后悔了。

活动室在一楼,整个一楼,差不多有半个楼层都是活动室,活动室里有很多体育设施,乒乓球案,台球桌,沙袋,拉力器,跑步机等一应俱全。

关明一边侧着身往里走,一边问念竹:“念竹,你喜欢什么运动?”

念竹喜欢的运动并不少,像活动室里的这些运动,乒乓球她会打,上学的时候,她曾经是校队的,虽然和专业选手比,她不算什么,但一般人也不是她的对手。台球嘛,她虽然打得少,但也曾经试打过几回,她还蛮喜欢这项运动的。这两种球类,都是适合两个人玩的,而且念竹也相信,不管是哪一项,自己肯定能和关明玩得很好,谁输谁赢都没什么,但两个人玩起来一定会很开心。但这哪一项,都会让头发帘或多或少地掀动起来。于是,她说:“我这人懒,不喜欢运动。”

关明并不失望,说:“啊,女孩子不喜欢运动正常,过去你们女的裹小脚儿,连走路都走不稳呢,像你,肯定还得丫鬟扶着呢。”

关明直接把念竹定位为有丫鬟服侍的小姐。

一个银州的男生正举着乒乓球拍子找人玩儿,看见关明和念竹过来,就冲着关明喊:“哎,老关,来一拍?”

念竹正为自己刚才撒的谎有些脸红,于是连忙说:“你玩吧,我给你们观战。”

没想到关明不只篮球打得好,乒乓球打得也在行。只见他身手灵活地挥舞着球拍,上步搓球,侧身进攻,后退拉球,动作行云流水一般。不知是不是有念竹观战的原因,关明越战越勇,忽尔大板扣杀,忽尔频繁变线,对手明显地已经招架不住,连连失利,最后停下来道:“老关,你小子今天咋这么厉害呢?”

“哈哈,我一贯这么厉害!来,继续,别耍熊!”关明握着球拍,依旧颠着乒乓步。

他的那位对手,却并不接他的招儿,看了眼坐在旁边座椅上的念竹,把球拍往桌上一撂道:“我说你小子怎么像打鸡血了似的呢,原来有美女给你助阵啊,有精神食粮啊。咱也没有精神食粮,咱去补点物质食粮,咱吃饭去了。”

这位对手的调侃,让念竹红了脸。关明却显得越发地兴奋了。他自己挥舞着空拍儿,反复做着大力扣杀的动作,肆意挥洒着他的青春和活力,念竹看着他,心里的羡慕油然而生。

到了饭点儿,念竹和关明一起去食堂打饭,两人并肩走着,念竹的每一步都走得那样地稳,真可谓是行不动裙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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